第二日,文嬰便被謝綏雲帶到了無極宮。
文嬰確實有大才,半個時辰的談下來,便可見其在冶鐵一道的特殊見識。
文嬰的履歷,昨日深夜,暗衛已經查的一清二楚擺在了姽嫿的書案之上。
他乃蜀機巧世家文家的麼子,家學淵源,但是走的卻是同文家研機關所完全不同的道路。
他喜歡冶鐵、硝石,喜歡這些能給他帶來刺激的東西。
文家不認同他,而他就想一心做出一番事業,讓那些瞧不起他的叔伯長輩能夠打臉。
「文嬰,你確有大才,哀家近些時日決定於工部之下,下設一個專屬的部門,名喚軍監,遍招天下奇才,研究軍之道,哀家便封你為軍司的左司使,銜,日後,你們所研發的軍,將應用於西陲之戰,名揚天下。」
姽嫿給文嬰扔出了一個他本無法抗拒的。
果然,文嬰欣喜若狂地叩首謝恩。
讓文嬰告退後,謝綏雲看著正批改奏章的姽嫿,還是沒忍住關心了一句。
「朝政重要,但娘娘還是要保重,娘娘安康,這天下才能安康。」
姽嫿抬起頭,看向謝綏雲眼底深掩的意。
「好,我知道了。」
沒說哀家,而是用的我。
這讓謝綏雲的角浮現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而後行禮退下了。
姽嫿坐在那裏,略微思考了片刻,而後喚來汀蘭。
「讓人盯文嬰。」
文嬰上一世為了自己的妻子,可以背叛大邑,說得上深義重,但也說明此人是一個容易被主宰之人。..
所以,可以用,但不能全信。
人複雜,姽嫿從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度一個人。畢竟,現在的決定,關係著萬萬人的生死,由不得疏忽。
文嬰進了軍司后倒是如魚得水,他的許多研究都已經接近完,如今有了軍司的強大資源儲備,研究的進程自然一日千里。
半年後,首批甲胄已經測試完,運往了西陲。
而姽嫿和顧野的書信中,也都互相堅定了信念。
最多半年景,西陲必將戰火再起,而如今要做的,就是不斷積蓄力量,直到那一刻的火星來點燃引信。
今日,理完政務后,姽嫿難得來了興緻,想起了那位養於後殿的小皇帝。
因著自己的籌劃,姽嫿知道,自己將來必是要同這位小皇帝反目的,倒也沒必要培養出什麼母子深,免得將來難過。
只是,奚懷仁到底年,便是將來註定反目,姽嫿也不會苛責於他,哪怕為了前朝後宮的名聲,姽嫿也做好了一個太后該做的一切。
進後殿,姽嫿揮手阻攔了侍從的通傳。
只聽房間傳來一個子的聲音,「思均,你看,母妃做的這個小樓,不管你從哪裏掉木頭,它都不會倒呢?是不是很神奇?」
是秦昭儀,不,如今該皇貴太妃秦氏了。
不過十八九的年紀,即便當了皇貴太妃,也不曾穿那些老氣繁瑣的衫,只一素便利的襦,頭髮隨意紮起,眼中滿是疼麼?」
姽嫿很意外地看向,反問道,「你為何這般不自信呢?哀家若有這手的機巧絕學,定是要讓天下人都知曉得。」
秦氏突然想起了曾經父母親族所說的那些話。
「你一個孩子家家,不學紅詩書,天天搗鼓這些木頭疙瘩做什麼?傳出去我們秦家的臉都要讓你丟盡了。」
「妹妹,你就算再有才學,也不過是個兒,放棄吧,何苦讓自己和父母都痛苦呢。」
「你已定了明年選秀,陛下最喜才溫婉的子,你這些東西,我讓人全給你丟了,免得你移了。」
從未有人說過,所做的東西是有用的,甚至是利國利民的寶。
姽嫿又端詳了下那棟小樓,越看越有意思,轉頭問道,「皇貴太妃若是不介意,可否為哀家講解一下這座小樓晃而不倒的?」
秦氏聽到這裏,也沒了剛剛的惶恐和彷徨,仿若變了一個人般,興沖沖道,「是斗拱,是用多塊木塊用榫卯結構層疊組合而,可以很好地吸收外力……」
姽嫿聽完后,輕聲道,「若你願意,哀家想將這座小樓送往工部的樓宇司,由那裏的梓人們一起學習研究,若是這項技藝可以推及全大邑,那你便是整個大邑最出名的梓人了,在地龍翻此等天災面前,我大邑子民也有了自保之力。你可願意?」
將自己的小樓,推及全大邑。
秦氏的眼眶突然有些泛紅,半晌后,躡躡問道,「真的可以麼?可我是兒,更是先帝的妃嬪。」
姽嫿卻灑地笑了笑,「那又如何,哀家也是兒,照樣執掌朝政,指點江山,這世間,從不該以男來定義,萬事憑本事說話那才是正理。你是兒,也的確是先皇的皇貴太妃,可你也是秦婉,是一個於營造一道天賦異稟的梓人,哀家只問你,你想麼?想和天下間的梓人切磋技藝,想在史書之上留下你秦婉的名字麼?」
秦氏,不,秦婉重重點了點頭,「我想!」
秦婉,多年了,不曾有人喚過自己的名字了。
宮前,是秦家的小姐,出門人們喚秦小姐,在家中,父母親長只喚二姑娘。
後來了宮,了秦氏,了昭儀,了皇貴太妃。
從沒有人真正認識過秦婉。
秦婉看向姽嫿,第一次認識到,這位年紀輕輕的太后,或許,會改變整個大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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