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三十三年正月初二,下了數天的大雪突然停了,而且晴空萬里,太亮得耀眼。
紫城銀裝素裹,殿脊上、牆脊上、滿地厚厚的雪,在的反下,刺的讓人睜不開眼。
同時,太上皇的喪事還在持續,一些大殿外一片白。
東宮春和殿的宮院的中間陛道上,雪早被鏟掃得乾乾淨淨,陛道兩邊三步一個,站滿了宮人侍從,有些舉著長條形的白幡旗,有些舉著串在一起的白宮燈,雀無聲。
太子朱和陛麻孝服,蓄著八字須,負手在石階上緩緩走。
陛道那端,一乘四人擡的暖轎立刻向這邊加快了步伐。
暖轎在殿門外石階下停了,兩名侍從掀開了轎簾,首輔楊士聰慢騰騰的出來了,見太子親迎,慌忙躬行禮:“老臣見過太子殿下!”
當然,楊士聰知道,太子不是專門迎接他。
太子仍在孝中,他平時得看著太上皇的梓棺,吃住在那,能空回東宮與自己見面,實屬不易,若是進屋休息,那就不太像話了。
“楊相免禮!”太子微微點頭,手虛扶,示意楊士聰進殿說話。
楊士聰了然,以商議國事爲由進了殿。
大殿裡破例用檀香木燒了四大盆明火,又添了兩個香鼎,裡面也用檀香燒著明火,而且窗戶都關了。
滿殿飄香,溫暖如春,朱和陛坐在團上,臉上難得出一微笑。
楊士聰抿了口茶,低聲道:“殿下可知,陛下在回京途中,清空了周邊的村莊?”
有了電報,朱慈烺從第一時間收到京城消息,京城同樣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皇帝駕抵達伊犁的消息。
太子朱和陛和閣首輔楊士聰,派禮部侍郎周培公連夜前往西京迎駕。
然而,他從頭到尾都沒見到皇帝,漢王朱和墿給出的理由是:西北近日沙塵暴頻繁,村民需要遷徙!
朱和陛瞇著眼睛,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頗爲懷疑地確認道:“你是說……父皇的駕落腳,沿線的村莊都被清空了?村民都必須遷移到三十里之外,然後……駕過去了再遷回來?”
楊士聰笑道:“臣派周培公去迎駕時,正是如此。”
朱和陛“哦”了一聲,疑道:“即便爲保證皇帝陛下的駕安全,採取一定的安保措施,爲什麼要如此嚴格,清空周圍三十里的村莊呢?”
“是啊,陛下自登極以來,三十年間多次出巡,從不擾民,這次確實大大的反常啊!”楊士聰言道。
頓了頓,他忽然笑道:“秦王殿下給出的理由更可笑,說什麼擔心沿途老百姓臥軌、或者攔火車告狀。”
“臥軌?攔火車告狀?”
太子朱和陛也是笑了,五弟這什麼腦子,父皇會怕這種事?他喜歡著呢!
越是這種荒唐的理由,越是百出,很快,朱和陛眼睛一亮,想到了某種可能:“莫非........”
二人對視了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答案:皇帝病重!
早就聽聞皇帝陛下西征染病,漢王和秦王如此折騰,是怕泄消息?
想到這裡,朱和陛的心陡然張了起來,思緒紛。
“殿下,眼下局勢不明,萬一陛下病重,漢王等人在邊,又有軍馬.......臣還是建議將安南的人馬調京師,以防生變!”
耳邊傳來楊士聰堅定的聲音,朱和陛回過神來,沒有立即迴應。
他的人馬主要是南軍都督府的兵力,即便是從印度調兵往安南,也都是在南軍都督府的管轄範圍,太子節制南府所有軍隊,在防區調人馬屬正常行爲,別人說不得什麼。
若是將南府兵馬調往京師,那問題就大了!
可眼下局勢,萬一父皇不行了,此時手握大軍回京的漢王老弟吆喝一聲,學了李世民.......
自古以來,從來都是握有實權的人說了算,皇位的,是常人無法理解!
況且,大明可是有一個藩王造反功的,他也是歷史上唯一一個在外的藩王造反功者——燕王朱棣!
楊士聰提高了聲調,沉聲道:“殿下,萬事需做好萬全之備,不可遲疑啊!”
短暫的平靜後,太子看著楊士聰,認真地道:“楊相,一切等父皇回來再說吧,孤先去忙皇爺爺的事了。”
說著,他起而去。
這一刻,太子朱和陛不再是個新政治的小白,而是一個執掌東南亞數年的國主,保持了足夠的警醒。
皇位是有足夠的力,他也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尷尬地位,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爹不是凡人,即便是傳聞那邊病重,也會把事安排好的,自己絕不可貿然而!
至於楊士聰,他的行爲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作所爲既爲了太子黨,也爲了他楊家的未來。
皇帝一回京,繼續執行員任期制,那些賴在同一職十來年的老東西,還有地方總督,一個個都要騰出位置回家養老,他們如何不急?
這一刀切,得罪的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一個龐大的僚集團,文武都有!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跳出來造反朱和陛都信!
.......
正月初四,大明立國第三百零八年國慶日,迎神接神大吉之日,在林軍的護衛下,天武皇帝的駕緩緩駛了南京城。
按照朱慈烺的事先傳來的旨意,太上皇喪期,文武百及京師百姓不得大張旗鼓的焚香迎駕。
因此,駕簡簡單單的駛了紫城,朱慈烺連太子和百都沒見,第一時間著麻孝服前去太上皇的靈堂。
靈堂設在大善殿正殿,殿素幔白幃,香菸繚繞,高懸白紙裱糊的燈籠,十分莊重肅穆,中間高高拱奉著太上皇的牌位。
朱慈烺悽悽惶惶地踏進大善殿,整個殿一片愁雲慘霧,不時傳來王承恩等幾個老太監的嘶啞哭聲。
太子等在京的諸皇子也都著白跪在梓宮旁垂首,見皇帝駕臨,衆人泣聲山呼萬歲。
太上皇駕崩九個月,等了這麼久,終於等來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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