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正月初二德勝門外的長亭裡，就上演著這麼一個畫面。

時維正午，冬日裡微弱的普灑大地，但在凜冽的寒風中，這芒卻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長亭邊上數百軍士分了兩隊，一隊乃是新任宣遼總督黃得功的親衛，而另一隊。

則是萬歲山千戶所自行前來送別三位好大哥的兵士，且大多兼有小旗以上的軍職。

“黃將軍，此去遼東山高路遠，那邊局勢不穩，兵將也多桀驁，黃將軍更應當明正法典、謹言慎行！”

黃得功雖然大字不識，但卻久經戰陣，太多的話也不用劉鴻漸代。

“多謝侯爺指教，卑職負皇恩，必將兢兢業業，爲朝廷鎮守遼東，不教滿清越雷池一步！”

黃得功一甲冑，鐵盔頂部的紅纓隨風飄擺，彎腰以下之禮拱手道。

他雖然爲正一品的都督，按理在軍職與爵位上皆與劉鴻漸平級，但他心裡更明白，他上所有的一切，皆是拜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所賜。

更重要的是，廝殺多年，他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將軍統兵在外，在朝廷裡必須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人照拂，即使不幫著將們說話，至不讓某些小人拉後。

他崇拜不已的前朝嶽武穆嶽將軍，就是冤死於小人之手，這讓他極爲警醒。

放眼整個朝廷，若要找這麼一個人，除了面前的這個年輕人，還有誰？

“侯爺，卑職此番前去遼東，朝廷指派的監軍乃是一個孔大用的公公，不知侯爺可識得此人？”

黃得功對太監向來敬而遠之，先前他鎮守廬州時便與當時的鎮守太監不大對付，以至於將士百戰而死竟得不到朝廷的任何卹。

在宮中四司八局十二監裡，若論權勢除了司禮監掌印太監外，便是這馬監了，馬監不僅掌管著馬政，還兼理著監督天下兵馬的職責。

大將出徵，軍中必配有監軍，若有戰報，一份由將士送往兵部，另一份則是監軍通過自己的渠道直接呈聖上。

而且明朝的皇帝大多相信臣甚於外。

與其說黃得功是詢問此人，倒不如說他是在徵求安國候關於監軍的置方式。

“黃將軍不必理會什麼監軍，你只需記得，此去遼東，你只有一個任務，那便是守住宣遼防線。

不論是誰，只要違抗你的軍令，或者試圖阻礙你調兵遣將，你皆可殺之而以儆效尤，不必有任何的負擔！

若皇上怪罪，朝廷這邊，一切有本候擔著！”劉鴻漸皺了皺眉，監軍監軍，老老實實的瞪著眼睛看著便是，真要敢在戰事上指手畫腳，那便是找死！

以前，或許監軍能蹲在總兵頭上逞威風，但在他劉鴻漸這裡就是不行，不服？就弄死你！

“但是，如果遼東有失，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也不管你於什麼境地，本候只唯你是問！”話鋒一轉，劉鴻漸對著黃得功下了軍令。

黃得功乃是他舉薦，若有功便萬事大吉，若遼東有失，他免不得被朝臣抓住把柄，以朝廷裡那些文的尿，不得尋個好由頭把他踩在腳下。

聲譽是小，若遼東真的有變，那可不是說說而已，到那時，大抵上便是大清與大明的殊死一戰了吧！

“卑職遵命，卑職定當遵從侯爺指示，人在城在！”有了劉鴻漸的包票，他才能放得開手腳去遣將佈防。

“人不在，城也得在！遼東防線，不能有失！”

任務只有一個，守住遼東，而方法就是，不惜一切手段！直到朝廷新軍練！

“諾！”黃得功牙關咬，這個字彷彿是從其牙齒中蹦出來的。

“黃將軍後方稍候吧，我與閻大人他們聊幾句。”劉鴻漸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閻應元三人招了招手。

“大人，可是還有什麼指示嗎？”閻應元拱手道。

“老閻何必如此生疏，大夥兒都在軍營共事一年，如今你偏要跑去遼東，你可知昨晚得了消息，千戶所有多小子落了淚！”

一直以來，劉鴻漸皆把面前的三人當做肝膽相照的兄弟，也正是由於他們三人的相助，他才能於軍營之外，幹些自己的事。

他也知道在三人的心裡，必然也是有一種超越職的義。

可是，他搞不清這些古人爲何總是如此固執，把所有的義皆是深埋心底，吐出來的話語皆是禮儀尊卑。

“大人！”陳明遇不知該說什麼。

“我一聲老劉吧！”劉鴻漸微微一笑，雖然他剛滿二十一，但在前世時也是二十四五，與三人屬於同齡。

他想起大學宿舍裡那幾個損友，天天老劉老劉的，到得這裡後，便再也沒有聽到。

“老……老劉大人”三人支支吾吾。

“哎，這便夠了，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該說的昨晚皆已說過，只三位老兄能在遼東建功，以得償三人報國之心！”

劉鴻漸拱手道。

“大人也當珍重！”馮敦厚年紀最長略顯深沉，話語也不多。

“你們這羣小子也來給老上司道個別吧！”劉鴻漸轉對後千戶所的諸多年說道。

……

半刻鐘後，在諸多千戶所年的目送之下，黃得功、閻應元、陳明遇、馮敦厚四人翻上馬。

“侯爺，就此別過！”黃得功在馬上拱手。

“大人，珍重！”閻應元三人與千戶所的兄弟揮手作別。

幾個年紀小些的小夥子終於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古人最怕的便是送親友從軍。

因爲戰之地，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劉鴻漸沉默不語，只是面微笑的揮揮手做最後的道別。

“駕！”道完了別，四人再不猶豫，數十騎戰馬向著西山大營奔襲而去。

在那裡，兩萬京營士兵早已集結完畢，等候他們的將軍帶領他們趕赴遼東。

被雲層遮蔽，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扶柳笛聲殘，夕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今千里，酒一杯，聲聲喋喋催。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四人已消失雪際，只餘道上羣騎留下的足跡，劉鴻漸呆立了片刻，手用袖子了眼，轉對後的年們說道：

“走了，都回去吧！”

三兄弟走了，留下了一攤子事兒等著他去打理，劉鴻漸心有些煩躁的向城中行去。

然而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這一別，便是永絕！

ps：這裡致敬弘一法師李叔同和歌手樸樹，雖然早已知道這個曲子，但其後的故事仍是讓寒寒潸然淚下，人生當有一知己，即使遠在天邊。

萬諸位書友珍惜那些幫助過你而又不求回報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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