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濛濛的，烈烈的風在山頂咆哮著，鵝般的大雪在四飛揚。

解興華最終是因爲失過多死去的，他部的傷勢太重了，否則以他的板還不足以被風寒所傷。

他所坐的地面一灘水已然結冰，饒是如此解興華昨晚仍與弟兄們談笑風生。

戰鬥已經打響，羅剎人從山崖四周重新發起了進攻，但崖頂能戰者只剩下六人，還皆是帶著傷。

“解大人千古！顧某隨後便至！”顧佳老眼渾濁隨意的抹了一下，拎起一把彎刀走向了戰場。

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裡，力耗盡的邊軍士兵相繼倒下，陣線再也支撐不住。

“顧大人，咱先走一步了！”張勇氣力已盡大吼一聲，長開雙臂撲向了剛爬上來的兩個羅剎人，在後者驚恐的眼神中一起墜崖底。

顧佳看在眼裡咬著牙沒有作聲，用盡全部力氣將手中彎刀刺向羅剎人的腹部，小旗黃大力爲了掩護顧佳，腰部被刺了一刀。

“大力——”眼見著又一人重傷，顧佳再也繃不住了。

“哈哈哈！塵歸塵，土歸土，俺也去了！”黃大力自知難以爲繼，口吐鮮大笑一聲也步了張勇後塵。

眼見著一個個年輕的戰士視死如歸，顧佳心如刀絞。

“艾薩克，是老夫連累了你，老夫不該，不該啊！老夫去也！”顧佳扭頭對艾薩克連說兩句不該，而後便跳崖。

“顧大人不可！你看東邊！”陳義山拼死砍翻了一個羅剎人後，攔住了顧佳，並指著東邊的山腳下。

但見羅剎國營地以東又奔襲來一騎兵，這些士兵甲鮮亮，與山腳下的羅剎兵別有不同。

“是咱大明的軍隊！”郭盛眼神最好，一眼便看出了那是大明的制式軍服。

“大明的軍隊來救咱們了！”陳義山激的握了手中的戰刀。

片刻後，崖底的羅剎人退兵了，而山腳下變了新的戰場。

炸聲轟鳴，但很明顯看出羅剎國軍隊在潰退，沒有人能想到，在羅剎國的土地上會突然冒出來這麼一波大明人的軍隊。

梅爾上校臉鐵青在赫拉格拉扯下上了馬，他知道他的軍事生涯很可能就要結束了。

同一時間，參將尼格買提臉也很難看，羅剎國的士兵至有三四千，而大明的使團滿打滿算不過二十幾人。

聽那小旗講，其間還有五六個沒有戰鬥力的歐羅神父，他們如何能抵擋這麼多的敵人。

出城前羅士忠再三叮囑，一定要將使團的人安全的帶回來，即使與羅剎國人開戰也在所不惜，若是使團的顧佳戰死，他又怎麼向總督大人代？

尼格買提後的邊軍小旗方大剛也咬著牙關，這些天他一直坐臥難眠，心中無不在擔心著那羣仍在異國掙扎著的弟兄們。

新任新疆行省總督羅士忠得了消息後也不敢怠慢，但大明已經與羅剎國停了戰，倘若率軍隊進羅剎國無異於兩國重新開戰，在沒有朝廷詔令的況下。

這責任誰來擔？

方大剛救人心切，直言羅剎國無端屠殺我大明人，兩國已經開戰。

但方大剛說了不算，軍隊乃是國家之利，沒有命令擅自行不管功勞如何，都是有罪。

羅士忠沉默了一下，還是力排衆議下達了出兵命令，頭上的位是誰給的，他心裡最清楚，而顧佳是誰的人他也明白。

雖然不清楚這支使團去歐羅是什麼目的，但想來也肯定是有要事。

最終羅士忠點了手下三千嫡系騎兵，並同時快馬加鞭給京城的劉鴻漸去信。

尼格買提帶著三千騎兵出了城，但新問題馬上就來了，這時候也沒有通信設備，天地茫茫的，上哪兒去找顧佳小隊。

三千騎兵爲了藏行蹤，不得已選擇晝伏夜出，一路向西足足奔了四五天也沒有找到。

直到昨日在雪地上發現了羅剎國軍隊的馬蹄印，尼格買提才順著足印到了克爾布山。

“稟報參將大人，顧大人還活著！”一隊明軍士兵從山頭小跑著過來，爲首的旗稟報道。

方大剛聞言立即下了馬，飛也似的向山崖跑去。

山崖上僅存的幾人是被擡下來的，羅剎國士兵退卻後，崖頂的顧佳等人繃的弦終於鬆了下來，顧佳竟一頭栽倒在地。

“吳總旗，解大人呢？陸大哥呢？怎麼只有你們幾個？”方大剛哄著眼睛握著總旗吳蓬的手焦急的問道。

吳蓬躺在擔架上沒有作聲，微閉的眼瞼下兩行清淚落。

“死了，都死了……除了我們兩個，咱們的十八個兄弟就只剩下陳義山了。”郭盛嘆了口氣，陳義山左臂被砍斷剛送到後頭診治，生死未卜。

“都是我，如果我能再快點就好了，都是我的錯，陸大哥——”方大剛跪坐在地上哭吼道。

顧佳醒來了，他看了看擔架旁痛苦的吳蓬和郭盛，又看了看淚流滿面的方大剛不發一語。

若不是他執意要帶上那些沉重的書籍，說不定他們就可以快馬避開那羣羅剎士兵，也不至於落得此悲慘境地。

西行之路，十八個生龍活虎的後輩，十八個經百戰的戰士，就這麼斷送在了茫茫的雪地間……

“顧佳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必爲諸位英豪報仇，踏平羅剎！”

蒼老而雄渾的聲音迴盪天地，顧佳佝僂著衝著蒼天喊道。

“吳蓬在此立誓，踏平羅剎，爲弟兄們報仇！”吳蓬掙扎著跪倒在地，衝著克爾布山吼道。

接著是郭盛和方大剛，明軍士兵都沉默的看著剛剛失去袍澤的幾人，沒有人比他們更明白失去袍澤的悲慟。

尼格買提嘆了口氣，人是接到了，但卻與羅剎國再次惡。

朝廷如今爲荷蘭國的事忙得焦頭爛額，若是這邊再生戰事，大明便腹背敵，真不知是福是禍。

幾乎是同一時間，京城的劉鴻漸收到了來自新疆的加急信後，只悠悠說了一句：

“若是羅士忠不能審時度勢，那這新疆總督便不必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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