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陳國公府與靖安侯府關系好到就差穿一條子了,如今那位靖安侯爺得掌大權,定然不會虧待了葉家,因此種武才會眼的帶著兩萬兵馬,前來支援薊州。
他想要借著葉家的人,挽回一些局面。
葉國公深深地看了種武一眼,然后才面無表的說道:“你也知道將門有新舊之分,別人有膽識有魄力,敢于改天換日,自然就應該拿到屬于他們的東西,我們這些人是大晉的將門,新朝的榮與我等無關。”
“種將軍想要我去京城里爭一爭,我在這里就可以回答種將軍,沒有什麼好爭的,眼下大晉還在,你我都還是邊關的將軍,且盡好自己職責就是,哪天大晉國號不存,天下易姓了,你我還能不能繼續做,都是未知之數。”
“這個時候真想去爭,種將軍不妨帶著云州軍回轉京城去,看能不能把京城給打下來,能打下京城,種家自然就什麼都爭到了。”
“如果種將軍不愿意去京城涉險,便老老實實的回云州守衛邊關,盡好自己的責任就是,種家護衛北疆這麼些年,又有近十萬云州軍的家底,想來即便京城變換王旗,種家也會是新朝籠絡的對象,沒必要非得再去爭一些什麼。”
說到這里,葉國公面無表。
“說一句不太客氣的話,假如種將軍真的帶著這些云州軍在京城死戰,與姬氏共存亡,我也不會說你們什麼,還會豎起大拇指稱贊一聲忠臣義士,但是你們先是棄了江北百姓,而后又棄了大晉的宗室,現在又想著如何在新朝謀地位,著實讓葉某有些不齒。”
“種家百年將門,當年的種定方將軍何等勇武,如何到了你們這一代,就全然變了味道,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謀謀利,渾上下滿是市儈氣息?”
其實這是世家發展過程中的常態。
像種家這樣,當年種定方將軍隨著大晉太祖皇帝立國的時候,也是一腔熱,與葉晟差不多,但是當一個家族發展了一百多年,從最開始的幾個人變了幾十幾百人甚至上千人之后,家大業大,便再沒有從前的灑了。
再發展下去,就會變北周世族那樣,有家而無國,心里想的全是家族,再沒有其他東西。
這是人使然,怪不得哪一個個人,葉家到現在不過第三代,闔家上下也就一二十人而已,假如葉家也有一百多年歷史,整個家族上下上千人,葉茂也很難做到像現在這樣灑,到時候舉手投足之間,也會瞻前顧后。
葉國公最后看了種武一眼,緩緩說道:“種將軍能夠帶人來支援薊州,葉某心中還是激的,但是如果這兩萬援兵需要附加條件,就請種將軍把這些人帶回去罷,薊州雖然不好守,但是葉某已經守了小半年,再守兩個月想來也沒有什麼問題。”
“如種將軍所說,我葉家也是舊將門,也沒有給李師叔出力,我哪里有資格去京城爭一些什麼?”
聽了葉茂這番話之后,這兩個月頭發花白了許多的種武,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罷了,該做的事我都已經做了,接下來種家會變什麼樣子,全看老天爺的意思就是。”
他對著葉茂低頭,拱手道:“我帶過來的這兩萬人,便留在公爺麾下聽用,這幾個月是種家對不住公爺,也對不住江北百姓,公爺說的不錯,我種家是有些市儈了。”
他起,對著葉茂作揖道:“云州城那邊還有許多事要忙,來日有機會,我請葉公爺喝酒。”
聽到他要把這兩萬人留下來,葉茂心里微微松了口氣。
此時薊州差不多已經支撐到了極限,只要鮮卑人再來,薊州城里這些鎮北軍的新兵,多半是支撐不住的,不然他這個陳國公也不用每天親自坐在城墻上,去振那些城墻上的鎮北軍新兵。
有兩萬云州軍留下來,他這邊的力會驟減許多。
不過心里雖然這麼想,明面上卻沒有給種武好臉,只是靜靜的說道:“看在這兩萬人的份上,我給你指一條明路。”
種武本來已經走了出去,聞言連忙回來,對著葉茂低頭道:“請公爺賜教。”
葉茂聲音低沉。
“從現在開始,收起所有的小心思,安心守衛云州,該打鮮卑人就繼續打,盡好自己的職責,來日……真的天下易姓了,新朝的人來到北疆,不管他們要什麼,給他們就是。”
“就算他們要云州軍的兵權,種家也要雙手奉上。”
葉國公緩緩說道:“我那個師叔的脾氣,我多了解一些,你低頭認慫,他很會趕盡殺絕,當然了,這件事不是絕對,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變了子,如何抉擇,還要看你們種家自己。”
“但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種將軍。”
種武這個時候眉頭大皺,對葉茂的話很不以為然,但是終歸還要維持基本的禮貌,他對微微低頭:“公爺請說。”
葉茂意味深長的看了種武一眼。
“如果是從前的十萬云州軍,不管是誰坐上了那個位置,都得給種家幾分面子,甚至會大加拉攏,但是如今局勢不太一樣了。”
“京城的戰報這些日子我也看了不,相信種將軍也都看過,李師叔麾下的那些西南軍,用的是什麼武,自然不用我多說。”
“從前的十萬云州軍,是種家的本,但是再過幾年,等朝廷緩過氣來,大批量裝備了西南的那些火之后,如果種家還死抓著云州軍不肯放手,這些兵馬,很容易就會為……禍。”
“葉某言盡于此,這其中利害之,種將軍自己考量。”
種武臉微變,對著葉茂深深作揖,然后一言不發的走遠了。
等種武離開了自己的院子老遠之后,一直面嚴肅的葉國公,終于不再繃著臉,而是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很快他就笑出了聲音,然后長聲大笑。
葉茂本是個不怎麼會說話的人,從前的它本不可能與種武說這麼多話,但是跟李信在一起待了幾年時間,他也從李信上學到了一些淺顯的話。
“原來唬人的滋味如此刺激,難怪李師叔從前到唬人。”
他現在心很好。
一來是薊州的危局,因為這兩萬云州軍的支援,已經悄然瓦解,二來是因為……原先那座得他不過來氣,而且憋屈到極點又不能夠反抗的大晉朝廷,已經……不存在了!
這位葉國公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向了京城方向,笑聲爽朗。
“雖然不知道后世史書上會如何寫,但是……”
“真他娘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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