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一直睡不安穩，噩夢無數。

早上醒來的時候，只記得一些模糊的片段，有破碎的肢，有鮮紅的，有溼漉漉的汗水，以及面上冰涼的淚，還有他在耳邊細微的聲。

信我……信我……信我……

那低沉的聲音彷彿在耳邊迴響了整整一夜，秦驚羽有恍惚，看著自己上乾淨的衫，汗漬全無，渾舒爽，想必是他爲自己清理過了。

“燕兒？”一邊坐起一邊環顧四周。

卷目還原，案幾上的書籍擺放得整齊有序，牀邊中外袍腰帶疊放碼好，唯獨了那道頎長的影。

連喊了幾聲，纔有人在門外迴應：“燕兒說奉了殿下旨意出宮辦事，天還不亮就走了。讓奴才進來服侍更，可好？”是汝兒的聲音。

“嗯，不用了。”

秦驚羽起，自行穿戴整齊，回頭往枕下一，毫不意外到一張信箋，上面只寥寥數語寫著：好好歇著，等我回來，千萬不要出宮，切記。

字跡凌，力紙背，並不若平時一般工整，顯然是留言之人臨時起意，貿然離開。

將信箋慢慢摺好收起，不由輕嘆一口氣。

知道他心疼自己爲元熙之事連日奔波，但是時間不等人，元熙不知何方，多一時便多一分危險，又怎麼停歇得下來？！

元熙被擄一事只在小範圍知悉，並未外傳擴散，所有尋找查探都是進行，但不管是衛軍的緹騎出，還是暗夜門的影士查訪，都沒有毫訊息傳回來。

思來想去，想得頭痛裂，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誰，能用這樣周強大的力量，來與自己，甚至是與整個大夏王朝作對。

是誰，到底是誰，綁架元熙，意如何……

“殿下？”

廷尉樑鬆的一聲輕喚，拉回散的思緒。

秦驚羽了額頭，頓住腳步：“這幾日查來查去也沒什麼用，我們還是分頭行事吧，你去各城門尋查，我去別運氣……”

樑鬆雖有不解，也不敢拂逆，只行禮稱是。

跟樑鬆分手出來，秦驚羽回寢宮換了豔紅錦袍，額懸明珠，腰掛玉，繼續扮作昔日風流不羈的紈絝子弟，喚來汝兒去備車。

汝兒立在跟前，嚅囁道：“燕兒早上走的時候留了話，要奴才務必把殿下留在宮裡，說是外面危險，哪兒都別去。”

這傢伙，人都走了，還給留了個看護？

秦驚羽笑了笑道：“到底他是你主子，還是我是你主子？”

“當然是殿下。”

“那就對了！”秦驚羽拍下他肩膀，肅然道，“趕去準備馬車，要是誤了我的大事，我饒你不得。”

汝兒無奈，只得照辦。

待上了馬車坐好，汝兒在車前詢問：“殿下要去哪裡？”

“去……韓府。”

在此無頭緒的時候，或許去請教下老師，會對尋人之事有所幫助，順便也可以問問林靖的況。

馬車晃晃悠悠起步，出了宮門，一路穿街走巷，最後停在府門前。

秦驚羽下得車去，叩門半晌，纔有一名老者前來打開門。

“請問你找誰？”老人布袍，面相陌生，一副老眼昏花的態。

秦驚羽朝汝兒擺下手，上前道：“我有事要見韓先生，麻煩老人家通報。”

老人搖頭道：“公子來得不巧，先生出門去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回來。”

“出門了？”秦驚羽愣了下，言道，“無妨，外間風大，我們在這裡等等就好。”

老人有些遲疑：“這……”

“我與先生匪淺，並非外人，我就在這屋裡坐會烤烤火，等著先生回來。”秦驚羽說罷，繞過他大踏步走進門檻，輕車路，徑直朝大廳而去。

老人見飾華麗，姿態自然，想來所說不假，也就由去了。

廳炭火未生，頗有些清冷，秦驚羽著手坐了一會，實在忍不住，站起來左右翻找，也沒找到生火的工。

出了門，房前屋後看了看，沒見著有人，於是慢慢朝院落深走去。

沒走幾步，便聽得有人用微啞的嗓音絮絮叨叨，低聲咒罵：“年輕人，怎地這樣不好……”

但見前方小屋房門半開，那老人拎著掃帚簸箕之類的事從裡面出來，一不留神著門邊的木桶，撲通一聲，翻滾出老遠，水花四濺，溼了一地。

“哎，地小心！”

秦驚羽趕忙過去，將老人扶住，又拾起木桶放好，聽得他罵罵咧咧繼續念：“這姓林的小子看起來蠻斯文，怎麼背地裡盡幹這齷齪事！”

“林靖，老丈可是在說他麼？到底出了什麼事？”秦驚羽好奇問道。

“還不就是說他！”老人指著小屋氣憤道，“這小子，不知從哪裡弄來什麼鳥雀，不好好養著，反而殺了燉吃，鳥也不收拾，都丟在牀底下……”他邊說邊扯出一個布包來，自顧自打開，“看吧，都在這裡呢，還有鳥糞，臭得要命！”

布包一打開，一惡臭撲鼻而來。

那裡面不僅是鳥羽鳥，還有些鳥兒的糞便，和著些已經變不知是何的污漬，氣味著實難聞。

秦驚羽看得皺眉，朝小屋了，問道：“林靖沒回來過？”

“沒有啊，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這偌大的院子沒人打掃，我家婆子在先生家幫廚，便我來幫著拾掇拾掇，哎，這不爭氣的混小子……”老人邊說邊用掃帚拖著地上的水漬。

秦驚羽上前幾步，推開房門，房間不大，也就是些簡單的傢俱擺設，有桌有櫃，靠牆是張小牀，被褥都疊得還算整齊，書架上還放著幾本書。

隨意走了一圈，整個房間倒是看不出什麼異樣，櫃子裡還放有，那書也只是些普通典籍，秦驚羽合上書頁，正待出門，卻見老人又拿著只撣子進來，四清理除塵。

回到大廳又坐了會，還是沒見韓易回來，眼看天不早，只得起出門。

汝兒正在門外候著，一見出來，急忙迎上前道：“殿下可是要回宮了？”

“不回，去聞香樓。”聞香樓也安有影部的弟兄，那裡三教九流人來人往，確是探聽消息的極佳地方，別無有建樹，倒不如過去運氣。

“是，殿下。”汝兒答應著，眼睛卻盯著的肩頭，吶吶道，“殿下裳怎麼髒了？”

秦驚羽順著他的目側頭看去，這才發現右肩上不知何時沾了一小塊污漬，想必是方纔在那小屋裡弄的，也不甚在意：“沒事，快上車走吧。”

隨手拍打幾下，急急爬上馬車，隨著拍打的作，一片灰白的鳥羽從上飛起，在空中打了個旋，等到飄然落地，馬車已經起步，駛向前方。

到了聞香樓，剛走進夢羽軒坐下，就有小二端茶進來，幾條人影同時閃進，順手帶上房門。

“門主！”

秦驚羽認出爲首之人正是影部管事張庭，趕起，開門見山道：“你們查得如何？”

張庭面有慚，緩緩搖頭：“影部所有的力量都起來了，但對方就跟了似的，沒有出半點行蹤。”

秦驚羽憤悶難消，嘆道：“難道就這樣任其憑空消失嗎？”

幾人相互，張庭上前一步，面凝重：“門主，屬下有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就說！”

“屬下一直在想，對方若是存心擄人要挾勒索，總要派人前來商量事，沒理由就這樣一聲不吭一走了之吧？”

秦驚羽瞇起眼：“說下去。”不錯，也一再懷疑這幕後敵手的機，到底懷有什麼目的，纔會鋌而走險，步步爲營，從深宮苑綁走年皇子。

“屬下在想，”張庭沉片刻，又道，“這綁匪既然如此膽大妄爲，爲何遲遲不與宮裡接洽，討要贖金？他們到底在等什麼？”

秦驚羽手指敲著桌面，心緒隨著清脆的叩響聲不住跳躍：“跟燕主商議過嗎？他怎麼說？”

“燕主？”張庭有錯愕，“燕主不是一直跟著主子嗎，自上回尋人行部署之後，我們也好幾日沒見他了。”

秦驚羽聞言停下作，微怔：“燕兒沒在山莊？”

他這幾日都在宮外活，天不亮就出門，深夜才歸，原以爲是在山莊坐鎮指揮，沒想到竟然另有去。

想起他留下的字條，不覺問道：“他帶了哪些弟兄在邊？”

張庭張了張，答道：“楊崢與禮部都在山莊整理訊息，影部所有人都派出去，在天京城四尋查，天黑時分統一返回彙報，並無人手和燕主在一起。”

“我知道了，你們忙去吧，有了消息立時上報。”

“是，主子，屬下告退。”

秦驚羽蹙起眉，揮手讓他們退下，只覺得腦子裡一團麻。

燕兒啊燕兒，單槍匹馬，到底在忙些什麼，爲何不能跟明說？

他讓自己信他，一定能找回元熙，可是他憑什麼就那般篤定？

一個念頭驀然襲來，秦驚羽驚得跳起，心怦怦直跳。

難道，他已經查出了什麼——

甚至可能，他知道這敵手是誰……

——

（這幾章非常重要，故而寫得慢些，剝繭一點點展開，大家見諒，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