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果真就給了一個靠譜的解決辦法——他們當場撂了挑子,令人震驚地宣布圓桌會議解散,在生死攸關的時刻還政於民，把地球生殺大權的按鈕到每一個地球公民手裏。

促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全民公投。

當時，地球聯軍正在做最後的設備檢修。

楊寧用泡了兩杯甜牛,用手背試了一下溫度，推給傅落一杯,另一杯本想自己留著，剛要往邊送,葉文林和披薩君就進來了。

一看自家特種部隊司令員那嗷嗷待哺的沒出息表,楊寧頓時到一陣不清道不明的消化不良，隻好默默讓給了他。

“部文件發出了，消息正式發布時間是二十分鍾以後,現在公投係統正在進行最後調試。”傅落,“我們這裏得到的消息，好像是為了方便文字閱讀和管理,公投以國家為單位進行,所有公民掃描本國有效份證件就能登係統，最後一秒截止後，聯合國網上會計算發布各國票數的加總結果。”

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想來，以後發生的可能也不大。

不知道這個全民公投的想法是誰提出來的,近地戰線中，與敵軍兩兩對峙的將軍們一時間全都麵麵相覷。

“這麽拖眼時賤，敵人能通一嗎？”披薩指揮問,他的中國話是跟葉文林混在一起學出來的，聽著總仿佛不怎麽在調子上。

“不同意也沒辦法，聯合國宣布解散了，公章鋼印全部注銷，你現在去看，連他們那標誌的圓桌都搬走了。現在國際社會相當於無政府狀態，你讓令行止的他星係人怎麽麵對七八舌的地球？隻有同意這種簡單暴的公投——如果公投結果通過了對方提出來的十八條星際協議，那麽協議自生效。”

葉文林問：“不是……那我們呢？我們怎麽辦？”

“我們不分國別，”楊寧不慌不忙地解釋，“地球聯軍太空軍編製，打散不易，地麵通知，我們統一用重排後的編號登陸就可以。”

“我沒有問我們怎麽該參加投票，這個不重要，”葉文林擺擺手，“楊老大，現在的問題是，全世界那麽多人，會選出個什麽騾子還是馬來，這是完全不可預料的，我們怎麽也得有個章程，不能和敵人一樣措手不及吧？”

如果是剛開戰的時候，這種問題不用問——除了數格外激進主戰派，全世界都會同意和談。

可是到了這一步，地球已經陷全麵戰爭數年，從一開始民不聊生，到了後來不得不憤而反抗，方興的征兵幾乎有些全民從軍的慷慨悲歌之勢。

這個時候投票，會投出個什麽結果，還真是一個碩大的未知數。

公投時間長達一個月——這可並不是選班長按個按鈕的事，它要考慮全民各種況，要照顧參差不齊的知識水平，要在各種上滾播出文字、視頻等宣傳方式，要掰開碎讓每個有資格投票的人都徹底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還要給足時間，讓每個有想法的人公開發表言論，以謀求服更多的人……

要辦完這麽多事，一個月都還顯得趕時間，仿佛是為了照顧端著導彈的他星係戰艦，怕他們太累似的。

公投係統準時上線，在聯合國網上，高高地懸掛起了巨大的倒計時牌，標題為“是否接星際和解條約及太係新防控係統合作事宜十八條”，每個人有三種選擇，是，否或者棄權。

係統上線以後二十八秒，全世界第一票出現了。

投的是否。

這仿佛是個不怎麽友好的開端。

當晚上，楊寧取消了高級指揮每的例會。

晚飯時間似乎每個人都在這件事，傅落走去指揮室的途中，見的每一個人好像都在打電話。

董嘉陵在跟開始進青春期的兒談判，披薩在用他在聯軍大家庭中學會的萬國口條給家裏人彩娛親——簡稱耍猴。

葉文林仿佛在諮詢什麽信息，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最後都是一句麵無表的“謝謝，我再問問”結束。

每個人都不是無無由的，傅落明白那種。

當想起付馨、羅賓老師和那許多照顧過、如今卻不知死活的朋友時，就忍不住想妥協。

地球，亙古沉澱的生態圈，與空與大地間剪不斷的燦爛文明，它絕無僅有，獨一無二。而他們這些所謂的“國之利”，因為自己的無能使母星故土被敵人染指，難道現在還要手把它推向無法逆轉的死亡嗎？

可當想起每一次戰役中死去的人，就又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接這個名為“和談”實為“投降”的結果。

楊寧正獨自一個人在指揮室裏寫報告。

指揮室中，一麵的牆壁上是敵軍實時坐標，隻要對方有一點異，那東西就會發出尖銳的示警，另一麵牆上是麻麻的陣亡人員名單。

楊將軍沒有把指揮室搞得燈火通明，他隻開了一盞很的燈，隻照亮眼前方寸大的地方。

他的背影並不怎麽寬厚，也不是那種顯得十分滄桑有力的清臒，隻是年輕，整潔得有點吹求疵，不穿製服的時候，就會顯得很文弱。

可不知為什麽，每每心浮氣躁的時候看見他，就好像喝了一大杯清苦的蓮心水，很容易就會平靜下來。

傅落每次迷茫的時候，都覺得看一眼楊寧的背影，仿佛就能踏實很久。

巧的是，楊寧也是一樣。

隻不過誰也沒有表出過一點，所以都可以肆無忌憚地互為的依仗。

“幹嘛不進來？”楊寧頭也不回地，“第五代的曲率驅係統，你想看看嗎？”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升級力係統，專家團那幫技宅是玩了吧？

傅落覺得雖然覺得可有可無，但無事可做，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楊寧偏過頭看著，眼神溫溫潤潤的，在和的燈下，禮貌地征求意見：“可以坐到我邊來嗎？”

傅落總覺得楊寧自帶一套而有效的撒係統，幾乎是某種不世出的神技，每次都想試試拒絕一個看看他有什麽反應，但是在楊將軍那與其本人畫風大相徑庭的的眼神下，居然沒有一次行。

一坐過去，楊寧從眼神到表好像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其實是個喜怒不形於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楊寧變得和楊靖和越來越像。但是和傅落不多的私下相時間，他的每一點細微的緒卻又都表現得淋漓盡致，毫無遮掩，順著他一點，他立刻就會很開心，稍微抗拒，他又立刻會陷失落，濃得讓人想忽略都不行。

這個時候，傅落總會覺得，如果不過去他的頭發，那就太冷酷無無理取鬧了。

“第五代的曲率驅係統的優勢不在速度上，四代係統的速度已經夠了，”楊寧興致地給講解，“而是能實現形——完全形，包括掩蓋龍吸線的況下的躍遷，非常神奇，被理過的能量波難以捕捉，可檢測到的波可能還不如發一枚高能炮，厲不厲害？”

傅落本來聽得有些心不在焉，可點頭點到一半，突然心神一，從他的話音裏聽出了某些弦外之意。

傅落一頓，狐疑地看了楊寧一眼，心裏冒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猜測。

楊寧繼續：“還有戰艦防護罩，一直以來，咱們防相關的研究都很非主流，總被力係統和武之類的加塞，優先級一直被往後，這回終於撈著一次機會，中程距離，二代防護罩能實現抵一次導彈襲擊。”

一起戰鬥了這麽久，他的話到這裏，其中的暗示對於傅落而言，是再明白也沒有了。

猛地睜大了眼睛，低了聲音：“你是……”

“噓——”楊寧食指豎在自己的邊，兩人之間著這樣凝重的氣氛，一時間，仿佛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這時，楊寧的眼角卻突然彎了一下，他笑起來，緩緩地出手，輕地把傅落一縷頭發撥到耳後。

“一方麵，我希你能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快樂地活下去，可是每次想起來，又會覺得自己很委屈，怎樣都割舍不下，這樣一來，似乎我無論怎麽選擇，都很自私。”楊寧用食指的指背輕輕地在臉上了一下，一即放，“不如讓你來選吧？”

無論怎樣，這都是最後的戰役了。

全民公投第十。

地麵上已經吵了什麽熊樣，寂靜的太空中是無從會的。

不過巧合的是，那一次全民公投中，太空地球聯軍的二十七位高級指揮，在彼此間沒有流和商量的況下，居然不約而同地一致勾了“棄權”一項。

投票時，那位該認真的時候不認真，不該認真的時候瞎認真的披薩先生還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詳細闡明了自己的理由：“棄權的原因是，我們幹了士兵這種職業，讓我們打仗我們就打仗，讓我們保衛我們就保衛，我們服從命令，不自己選擇工作容。”

由於這種嚴肅的投票很有怪胎履敲炊啵偌由夏欠淺s斜媸抖鵲囊獯罄募胺鶴哦浩撓鍥麽蠹業諞皇奔渲懶蘇饈撬傻模耍獾攪順ご鍤嗵斕牟椅奕賴某靶Α

全民公投第十五。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他星係總司令部也在張地計算票數和各種結果出現的可能。

格拉芙卻靠在病床上，形容枯槁——那的容煥發，居然隻是曇花一現的偽裝。

他正盯著投票頁麵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一條信息抵達了他的終端。

“先生，總統希找您談話。”

格拉芙眼珠微微了一下，來不及點個頭，他星係總統的信息已經招呼都不打地衝進了他的終端。對方連發三條信息，來得很疾，老態盡顯的格拉芙仿佛有些不適，他艱難地抬起一隻手，了自己的眉心。

第一條信息：“現在怎麽辦？我們陷了一片被。”

第二條：“如果瘋狂的地球人真的投了反對票，你要炸飛地球嗎？你打算和地球同歸於盡嗎？”

第三條：“大家對你的信任是盲目的，但是將軍，你不能因為自己的壽命快走到盡頭，就把所有人帶進你那不理智的自殺式脅迫中！這是戰爭的藝，政治的藝，不是自殺式恐怖襲擊！”

信息隻能傳達信息，傳達不了疾言厲的語氣神態，再氣急敗壞的質問，也總是顯得冰冷而程序化。

在這樣的世界裏生活，有的時候閉上眼睛，格拉芙會覺得周遭其實本沒有人，隻有一群肩接踵的機。

“因為我們踏出那一步的時候，就已經沒有退路了啊，我貪婪的總統先生。”格拉芙漠然地想著。

他原本想對總統解釋自己的戰略計劃，解釋這為什麽是他們最後的翻盤機會，解釋這步暗棋是他什麽時候埋下的……

涵富的信息在理裏堆積，三秒鍾後，又被主人清空了。

最終，格拉芙什麽都沒。

大概這個世界上，隻有某種程度上能被稱為愚蠢的人，才會犯貪婪的錯誤，一個貪婪的蠢貨能有什麽高見嗎？

和他又能有什麽好解釋的呢？

格拉芙在行將就木的年紀裏，覺到了四麵楚歌般滅頂的力和致命的孤獨，然而他已經無力回頭了。

他突然心有所覺，自己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全民公投第二十五。

地球聯軍在等待中完了最後一次技升級，這群人淡定得簡直讓人歎為觀止，在地球即將被炸飛的時刻，居然還在按部就班地做著日常工作，幾乎出某種冷眼旁觀的巋然不來。

而他們不但有心升級係統，會議室，一眾無所事事的將軍們還有心聚眾打牌。

這一次不知是踩了怎麽一番風水，參加聚賭的人員格外全，簡直就是一場末日狂歡，平時被止的啤酒到傳，傳到誰手裏誰就喝一大口，把能違的紀律全部違了一遍，反正沒人管——組織者就是最高指揮楊將軍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