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仇恨對象。
水鬼突然低吼一聲,從蛇頭上一躍而起,越過南山,向褚桓撲了過去。
南山抬手把族長權杖橫了過來,杖卡在了水鬼的脖子上,這一下卡得又狠又寸,水鬼那張臉陡然從白米飯過度到了蚊子,南山手掌驀地一,水鬼整個人往後倒去,巨蟒連忙撐了他一下,好歹沒讓他躺下喝喝水。
水鬼退後幾步才勉強站定,他彎下腰,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大蛇不安地擺了一下尾,河水又是一串躁的起伏。
南山麵無表地看了他一眼,回手把馬背上頂個鳥的毒蛇捉了下來,在馬上輕拍了一下,對褚桓他們說:“沒事了,你們走吧,這幾天族裏剛好有些事,課先停幾天。”
確定他擺得平,褚桓這才調轉了馬頭。
直到他們走出好一段,褚桓還能聽見那水鬼用他那獨特的聲線衝南山嚷嚷:“你居然帶外人來!你忘了上一個嗎?”
相比他的氣急敗壞,南山的聲音要舒緩好多:“這你就不用管了。”
水鬼暴跳如雷,嘰裏呱啦地說了一大堆,他那話說得超速了足有二百邁,以褚桓對離族語的練程度,這回是真聽不懂了。
再走得遠一點,不但聽不懂,也聽不見了,到了霧最濃的地方,前後都不見人,聲音也宛如被阻隔了。
等他們走遠,南山才俯下`,了巨蟒的頭,歎了口氣:“走吧。”
“水鬼”僵立在水中,氣得渾發抖。
南山瞥了他一眼,加重了些語氣:“魯格。”
這名做“魯格”的水鬼憤憤地跳上巨蟒的:“我看你簡直瘋了!”
說完,他驅巨蟒,飛快地遊走了。
南山獨自在細細的河水中間站了一會,片刻後,他轉過,向褚桓他們已經消失的方向,他的整條都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但他並不覺得冷,隻是霧太大了,他心裏一陣恍惚的迷茫。
那一瞬間,南山突然想起他在褚桓帶來的舊雜誌上看過的一句話,“念天地之悠悠”,好像是寫文章的人引用的,聽褚桓說,是從他們某一首古詩裏摳下來的。
“天地”南山認識,但是什麽做“悠悠”呢?
問褚桓,褚桓小時候上的古詩詞鑒賞課早就原封不地還給老師了,也說不清楚,他隻是按自己的理解告訴南山:“可能就是很大、很寬闊的意思吧。大得讓人無著力、無能為力那種。”
盡管河水還沒有沒過他的腰,也沒有很大很寬闊,但是此時,南山卻已經覺到了“悠悠”。
小毒蛇緩緩地繞著他的胳膊攀上了他的肩膀,裏還含著那隻木雕的小鳥。
“這次門開得這麽早,我恐怕‘那邊’要撐不住了。”南山出手掌攏住了蛇頭,自言自語地問,“到時候怎麽辦?”
小毒蛇發出“嘶嘶”的聲音,然後可能是發覺自己提不出什麽建設的意見,就把小鳥吐在了南山的手掌上,送了個禮安他。
南山垂下眼,著那隻頭大子小的鳥看了一會,發愁地拍了以下小毒蛇的頭:“你什麽也不懂,就會添,唉。”
他沒有騎蛇歸去的拉風退場方式,隻是低著頭,沉默地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如果這時褚桓回來看一眼,一定會嚇一跳。
離族裏平時有些地廣人稀的聚居地這天異常的擁,樹枝房頂上落滿了大得嚇人的猛禽,還有數條巨蟒纏在樹幹上,緩緩地吞吐著信子,天卻異常的沉,好像一頂在頭頂的大鍋蓋,正醞釀著一場載著電閃雷鳴的風雨。
好多像魯格一樣蒼白的人仿佛一夜之間從地下冒了出來,他們靜靜地站在魯格之後,與離族的人涇渭分明。
離族裏男老都有,而魯格他們那邊卻隻有青壯年的男。
魯格側坐在高高的豎起的蛇頭上,帶著睥睨一切的妖異,盯著不遠的南山。
南山就在眾人的注視下,坦然地彎下腰,仔細地把自己泡的和頭發一一擰幹。
小禿頭噠噠地跑過來,一點眼力勁兒也沒有,不顧場合地歪著頭問南山:“族長,大王大王去哪了?”
南山說:“出去了,我托他去辦點事。”
小禿頭擔心地問:“還回來嗎?”
南山聽了這話,整理自己的作一頓,過了一會,他衝小禿頭招招手:“過來。”
族長作為小禿頭的前偶像,還是有點號召力的,小禿頭立刻歡歡喜喜地被召喚了過去,踮起腳,一把抱住了南山的大,流著哈喇子仰著南山傻笑,是一派渾然天的花癡。
“他過幾天就回來。”南山了他的頭,然後他掃視四下,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意有所指地問小禿頭,“如果有一天他要離開我們這,你想跟他一起走嗎?”
小禿頭太小了,還沒有發育出關於家鄉、故土、親人等等沉重的概念,在他看來,喜歡誰就跟誰走,這是天經地義的邏輯,聽見南山問,立刻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響亮的給出了回答:“想。”
從南山問出那句話開始,蛇頭上的魯格臉已經不是一般的難看了。
南山不看他,扳起小禿頭的下,接著問:“你為什麽想跟他走呢?不要我們了嗎?”
小禿頭就掰著手指頭給他數:“因為大王大王給糖吃,給糖吃我就喜歡他,我最喜歡誰,誰就最好看,那大王大王就最好看,我阿媽說,我長大了要娶最好看的人當媳婦!”
南山微微一哂,並沒有對這天真得“無懈可擊”的推理做出“大人式”的評價。
可是說著說著,小禿頭卻自己皺起了稀疏的眉,他不由自主地把手進了裏,無意識地咬著手:“但是我要是跟大王大王走了,就看不見阿爸和阿媽了,也看不見族長了。”
南山:“是啊,那你怎麽辦?”
小禿頭皺著眉糾結了許久,終於,他小的腦子發現了這件事難以兩全其,小男孩想著想著就忘了這隻是個假設,把它當了真,急得咬完手指咬南山的子。
可是哪怕把南山的子咬個,也依然是於事無補,小禿頭不由得悲從中來,“哇”一聲哭了起來。
小禿頭的媽趕上前一步,向南山行了個鄭重古老的禮節,在死孩子邋邋遢遢的把鼻涕眼淚抹族長一子之前,把他給拎了回來。
魯格冷冷地問:“南山,你這是什麽意思?”
南山轉過麵對著他:“今年的‘門’好像開早了。”
魯格咬牙切齒地說:“你不要轉移話題——隨便帶一個外人進族裏,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南山心平氣和地將族長權杖豎在了一邊,頂端鑲嵌的拳頭大的翡翠被水洗過,出熠熠生輝的瑩潤澤。
“有一天我們這裏徹底陷落了,我希族人們不要走投無路,他們過了河,能說河那邊人的話,可以靠賣東西或者幫人家做事為生。”南山說,“所以我找個人來教我們說話,這有什麽問題嗎?”
“放屁,”魯格惡狠狠地打斷了他,“幾十代的守山人,我沒見過你這樣骨頭的族長!”
“離族”的意思就是“守山人”,與之共生的,是魯格他們這些“守門人”,他們世代遵循著同一種生活方式,守著同一塊土地與。
南山不急不怒:“早幾十代的守山人沒有麵對‘陷落’的問題。”
魯格低聲咆哮:“那你們守山人就應該跟這塊地方一起去死!你怕死嗎?懦夫!”
南山沉默了下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環顧他的族人——小禿頭還在吃手,花骨朵有一雙與媽如出一轍的漂亮大眼睛……他們有什麽都不懂的小孩,有沒來得及嫁人的,有巡視的時候還在念念有詞背漢語詞的小夥子,還有隻想安度個晚年的老人。
他們和麵前這些所謂的“守門人”不一樣。
守門人雖然與守山人關係切,但彼此間差異巨大。
守門人是“門”造出來的,他們生來無父無母、孓然一,他們沒有經曆過懵懂的年,在人世上睜開眼睛就是這樣一幅長的模樣,而當他們年老力衰,同族們就會依照規矩送他去死。
“守門人”的生命一點也不真實,臨到終了,他們就像一條被蟲蛀了的子或者爛了的玉米秧。
和他們有什麽好說的呢?
沒必要,說不通的。
南山的臉淡了下來,不怎麽客氣地說:“死活都是我們守山人的事,不到你來多。”
魯格的手指摳進了巨蟒的鱗片中,巨蟒吃痛,猛地了一下,上抬到一半,又勉強抑住,載著魯格,一不敢。
兩人間的氣氛陡然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兩方麵人站得黑的,連那些猛禽與巨蟒都不敢吭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南山後忽然傳來一聲嚎哭,打破了這種讓人窒息地對峙——是個去年剛出生的小家夥,被嚇壞了。
南山的目終於一,斂了斂目,低低地歎了口氣:“你下來吧,大家一年就相聚三天,我們別浪費在吵架上。”
魯格頓了頓,掐著蛇的手指微鬆,好一會,他草率地點了個頭,算是借著這個臺階下來了,他說:“今年的‘門’比往年早開了半個月,你們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最近我們觀察,‘那邊’恐怕要變天了,就是這一兩年的事。”
南山輕描淡寫地點了個頭:“多謝。”
他說完,回招了招手,春天雙手捧著一個酒壇,的小兒花骨朵把一盤手工的糕點頂在了頭上,走到魯格麵前。
魯格神稍緩,拍了拍大蛇的頭,那巨蟒溫順異常地伏了下來。
魯格先是從花骨朵的盤子裏掰了半塊糕點,禮儀似的淺嚐輒止地吃了一口,然後出冰冷的手,在小姑娘腦門上按了一下,另一個“守門人”從他後走上來,接過了花骨朵手裏的盤子。
魯格又接過了春天手裏的酒壇,就著壇子喝了一口,同樣遞給後的人,他和下眉目,客氣地打了招呼:“春天姐。”
春天衝他笑了一下,而像每一個年人一樣,的笑容中似有憂。
每年秋末冬來的時候,守門人與守山人這兩族都有這麽幾天的相聚,按理,離——守山人一族會替他們接風洗塵。
歌舞在抑的氣氛中開始,又漸漸地緩和了下來,人們很快找到了悉的親。
南山拎著兩壇酒走到魯格邊,遞給了對方一壇。他著已經西沉的太,低聲說:“你放心,就算我想讓他留下來,他也拒絕了我,冬天來之前,我會把人送走的。”
魯格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托起酒壇子,在南山的酒壇子上了一下,兩個人各自喝了一口酒,雖然誰也沒說話,但就算是和解了。
天已經黑了,幾個喝了酒的小崽子在空地上睡得橫七豎八的,人聲仍未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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