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兒更不明白的是他們婚好幾年了，可阿琰從來不。

不，也不能這麽說。

地瞧過春宮圖，房步驟有三，可阿琰卻從不做第三步，這讓菀兒很苦惱。後來因為這事，兩人小小地吵了一架，菀兒誤闖機關重地，發現了玉人的。

那天之後，景泰帝發現菀兒有點不一樣了。

不再纏著自己房，夜後，很乖巧很聽話地睡在自己邊，他默默地在心裏歎了聲。

還有兩年，菀兒便二十五了。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查找玉人續命的方式，他甚至與元山門的門主元樊好。元山門有一鎮派之寶，乃是南疆蠱王，名字喚作齜麟，吃後能萬年不滅。

他原本想著把齜麟搶來給菀兒的。

隻不過……這法子行不通，門主說玉人非凡人，齜麟肚，兩者不能融，隻會互相吞噬，結果隻有一個--便是兩敗俱傷。

景泰帝沒有告訴菀兒任何與玉人有關的事。

他想大概沒有人會願意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兩年，且玉人化玉時毫無知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夢那般。景泰帝想著自己是男子漢大丈夫，所有痛楚應該由自己來承，菀兒隻要負責開開心心就好了。

兩年一過，景泰帝對於玉人續命的法子仍然毫無頭緒。

菀兒滿二十五的那一日，菀兒對他說：“阿琰，此生能遇見你，是菀兒的大幸。阿琰待我這麽好，阿琰的願就是菀兒的願……”

此話一出，景泰帝哪能不明白菀兒知道了一切。

他想要解釋。

可菀兒已經緩緩地閉上眼睛。

他親眼目睹自己所的人在懷中化玉，明明上一刻還在自己的懷裏淺笑嫣然，可不過是半柱香的時間，的眼，的鼻，的……都在緩緩地玉化，變一毫無生氣的玉雕。

景泰帝怔怔地看著它。

登時，整個人抖如篩糠，間哽咽，竟連“菀兒”兩字也說不出來。

景泰帝帶著玉化的菀兒去了南疆。

元樊親眼看見玉人很驚喜，想要手一，被景泰帝不聲地挪開。元樊知道趙國皇帝把玉人當寶，也不計較，他笑瞇瞇地問：“你親自將它碾末，加墨，便能許一個願。國泰民安？長生不老？”

景泰帝說：“我隻要活過來。”

皇帝有為國便能安，萬年寂寥長生不老又有何用？他別無所求，隻求菀兒能睜開眼再喊他一聲“阿琰”。他要告訴，阿琰的願與大皇兄無關，隻與菀兒有關。

元樊說：“也不是沒辦法，你許個讓玉人複活的願便。隻不過玉人始終是玉人，即便複活了，也隻能活到二十五，且的容貌也會改變，興許會醜如夜叉。”

景泰帝說：“我隻要活過來。”

元樊道：“可活過來了，待及笄，你也是個老頭子了。”

景泰帝說：“這也是我千裏迢迢來南疆的原因之一。”

元樊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他連連搖頭：“齜麟乃是我們元山門的鎮派之寶，即便我們有，我也不可能給你。”

景泰帝說：“千年之後，我還你們元山門兩個齜麟，並且我與你再做一個易。”

元樊認識景泰帝時，並不知他是趙國皇帝。他目如炬，一眼就發現了景泰帝的是養蠱的絕佳皿，俗稱蠱人。元樊近來很苦惱，蠱遲遲沒有突破，二門主的實力與他相當，若再不突破，門主之位難保。

景泰帝道：“我給你當一年的蠱人。”

元樊猶豫了數日，答應了。他思來想去，橫豎齜麟供在元山門的神臺上已有將近百年，沒有人敢去它。如此一來，倒不如給景泰帝。

景泰帝回了趙國，他安排好一切，製造了一場大火，從此世上再無景泰帝，隻有君青琰。待端王上位後，君青琰帶了菀兒去南疆。

蠱人不好當，萬蟲啃咬，君青琰不知道短短一年之，他在生死間徘徊了多回。有一回他以為自己熬不住了，他懇求元樊，如他死了，將他與菀兒同葬。

不過幸好的是他熬過來了。

一年過後，元樊將齜麟給了君青琰。

君青琰吞下齜麟前，元樊問：“你真的考慮好了？玉人不好養，齜麟也不好侍候。它隻吃瓜果，食不，甜食更不。”

君青琰沒有回答。

他吞下齜麟。

五痛如刀割，可他的心卻好生歡喜。

錦繡山河，五表，他通通都能舍棄。滄海桑田，萬年時，有在邊不過隻是彈指間。

一聲“阿琰”，他願為之付出所有。

隻要在。

君青琰睜開眼後，他赫然發現自己的邊多了一塊不小的石頭，灰白的表麵，髒兮兮的，剛好能抱個滿懷。君青琰盯了石頭半晌，隨後打了桶水，擰幹帕子，小心翼翼地去石頭上的泥灰。

他昨天夜裏許下了玉人複活的願。

而今早一睜眼，他就發現邊躺了一塊石頭。

正所謂玉從石出，君青琰知道這肯定是菀兒。不過君青琰沒有養玉人的經驗，玉人飼養手冊所說的並不詳細，他隻好靠自己琢磨。

於是乎，君青琰閉門不出，在家中研究石頭。

君青琰當皇帝時，早已悄悄地留了手，在趙國各地都買了房屋，甚至遠在大安也有好幾他的房屋，也辦了假的戶籍文書。此時君青琰正在西京的一宅邸裏。

兩日後，石頭有所變化，像是崽破殼那般，石頭“喀拉”一聲，中間出現一條細。漸漸的，灰白的表麵褪去，變得翠瑩瑩。不過是片刻，仿佛有隻無形的手在翠瑩瑩的玉麵上雕刻，很快便了尋常嬰孩的玉雕。

又是“喀拉”的一聲，玉雕出現無數條裂痕，玉碎嘩嘩地往下掉，出一個新生的嬰孩。

君青琰輕輕地了下嬰孩的臉。

嬰孩哇哇大哭。

他的心登時得像是窗外的白月。

小菀兒十分頑皮，破玉而出後，連著半年，夜裏都是哭個不停。宅邸裏的家丁提議給小菀兒找個娘，被君青琰拒絕了。

君青琰不打算找娘。

他的小菀兒，他要自己養大。這是第一個二十五年，後麵還有無數個二十五年，他想著無論如何他都得自己適應，慢慢地養大小菀兒。

再說，他的小菀兒誰也不許，娘也不許！君青琰是不會承認這才是他最在乎的一點。

不過君青琰最後還是請了娘，不是來帶小菀兒的，而是請教如何帶娃。

娘說得很詳細。

君青琰聽得很認真。

娘離開君府的時候，隻覺莫名其妙。天底下竟然有這麽奇怪的男子，尤其是說到喂的時候，娘總有種錯覺，這位生得神俊朗的公子似乎很想自己代勞……

菀兒複活的第一年也是君青琰吃下齜麟後的第一年。

君青琰吃食和甜食，可吃下齜麟後，每次聞到這些吃食的味兒，他都垂涎三尺，使勁地咽了幾口唾沫後，生生地扭過頭的，當作看不見。

後來有一日，君青琰忍不住了，嚐了一小口的魚羹。

魚羹肚，肚裏立即疼得像是有潑猴在裏頭打滾，君青琰知道齜麟生氣了，幸好離開南疆時，元樊有告訴過他齜麟的習，他也早備好白貓與玉笛。

撐著吹了一曲玉笛後，疼痛方有所減緩，又歇了幾日，才恢複如初。

君青琰了把冷汗。

小菀兒一歲的時候已經會說話了，雖然隻是很簡單的字眼，但是君青琰聽得心花怒放。他抱起小菀兒，張著，緩慢地教：“阿——琰——”

小菀兒也聰慧得很，他說了幾遍，便跟著道：“阿琰！”

雖然有些含糊不清，但是君青琰聽出來了。他想要大笑，可卻像是被漿糊黏著一樣，他笑得很僵，將小菀兒嚇哭了。

君青琰也不笑了，連忙哄著。

好一會，小菀兒才破涕而笑。

君青琰有些心酸。

而此時，小菀兒揮舞著小拳頭，又喊：“阿琰……”

他的心酸頓時不翼而飛。想起過去一年當蠱人的艱辛，他忽然覺得都算不上什麽，因為他再次聽到菀兒喚他的名字。

幾年的時間眨眼即過。

菀兒也五歲了，與上一世的菀兒容貌不大相同，不過仔細一看，眉眼還是很像的。元樊說玉人時機到了，才會想起以前的記憶。

君青琰也不急。

對於菀兒，他向來很有耐心。等待菀兒，他也早已習慣。十多年前在趙國的皇宮裏，他便早已存了等長大的心思，如今不過是在重複以前的等待。

這一世的菀兒和上一世一模一樣，對甜食和食有獨鍾。

有一回七夕節，君青琰牽著菀兒的手走在大街上。大街的攤檔裏擺滿了形形的花燈，城郊外有一條瀾花河，不人買了花燈便去瀾花河放。

君青琰便俯下問：“菀兒，要不要去放花燈？”

菀兒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問：“阿琰要給菀兒買花燈嗎？”

君青琰說道：“嗯，你想買什麽花燈？”他抱起菀兒，在一攤檔前停下。攤檔的老板笑地招呼：“來看看嘞，都是親手做的花燈，一盞十文錢。”說著，老板又對著菀兒誇了一番：“令千金長得雕玉琢的，一看就知是人胚子。”

君青琰淡淡地道：“不是我兒。”

老板僵地笑了下。

不過君青琰也不計較，他又問：“菀兒，喜歡這盞嗎？”他指著一盞五瓣蓮花燈。菀兒搖頭。君青琰又問：“這盞玉兔花燈呢？”

菀兒繼續搖頭。

後來君青琰又問了五六盞，菀兒終於開口問道：“十文錢可以買一塊菀兒嗎？”

君青琰明白菀兒的意思了。

他哭笑不得，同時心底也有幾分欣喜。盡管容貌有變，盡管還不記得以前的事，可還是，從來都沒有變過。

他道：“想吃菀兒了？”

菀兒如小啄米般地點頭。

他問：“花燈呢？”

菀兒眼地道：“吃完菀兒再買。”

他無奈地道：“隻能吃兩塊。”

剛好街尾有家糕點鋪子賣菀兒，君青琰買了一包菀兒，菀兒雙手捧著，啃了幾口後，雙眼撲閃撲閃地看著君青琰：“阿琰也吃。”

他道：“阿琰不吃甜食。”說這話時，他咽了口唾沫。他還記得菀兒的味道，咬下去，表皮脆香甜，口時還有香濃的蛋香。

菀兒道：“可是阿琰看起來……很想吃……”

他說：“不，阿琰不想吃。”雖然味道很可口他也很懷念，但看著菀兒吃得一臉滿足的模樣，他覺得自己也滿足的。

菀兒吃完後，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說：“阿琰，菀兒和菀兒的名字一樣呢。”

剛好這時糕點鋪子的夥計經過，他笑著道：“菀兒以前不菀兒，小碗。後來先帝為了先後親自改了名字。”

菀兒好奇地聽著。

君青琰也不說話，專注地看著。

離開糕點鋪子後，君青琰見菀兒四張，他哪兒會不知菀兒的心思，他道：“還想吃什麽？”

“紅豆糕！”

於是，君青琰轉去買紅豆糕。西京有一家紅豆糕做得特別好吃，不過唯一不好的是買的人太多，如今又是七夕佳節，紅豆寓意相思，買紅豆糕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君青琰見裏頭人，便讓菀兒在外頭等。

他道：“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菀兒點點頭。

君青琰倒也不怕菀兒會走丟，他在上放了幾種蠱蟲，一旦有心懷不軌之人靠近，便會主攻擊。說起蠱蟲，君青琰自從當了蠱人後，他便發現自己有學蠱的天賦，也沒加南疆的任何門派，帶著菀兒的同時也開始自學蠱，四五年下來，許是天賦異稟的緣故，也算學有所。

前兩年帶菀兒去見元樊的時候，元樊心中有幾分震撼。他完全沒想到世間當真有人能自學才，且興許是沒有條條框框的緣故，君青琰的蠱獨樹一幟，元山門上下竟無人能贏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