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收齊，角卻仍舊彎彎。

在茲窩了一個冬天，二人都悉了不。雖然彼此之間都做不來好友般的稔，但見麵已全然沒有了從前的劍拔弩張。

“還有幾日才到焉耆，你每日騎馬，撐得住麽？”薛霆問。

邵稹一訝。他沒想到薛霆也會問出這樣的話，在茲時，就算他躺在榻上隻剩下下一口氣，薛霆過來看，也沒見他說過一句半句安。邵稹甚至懷疑他會去看自己，全然是因為怕自己吞了他的寶貝表妹。

“撐得住。”邵稹笑笑，神更加不以為然，“這點算什麽。”

薛霆沒將這話說下去，卻道：“你那事，跟說了麽？”

邵稹表微微凝住。

“不曾。”他說。

“為何不說？”

“這時說，隻會徒教擔心。”邵稹淡淡道。

薛霆看著他，片刻，頷首：“我也這麽想。”說著，看看寧兒那邊，歎口氣，“我也不知道全你們是好是壞。”

到了焉耆之後，隊伍要休整幾日，寧兒問邵稹：“稹郎，你想去看看你父親的墓地麽？”

邵稹想了想，搖頭：“不去？”

“為何？”寧兒有些詫異。

“焉耆到楊木有些距離，我若去了，若有些意外，會拖累行程。”邵稹道，看看寧兒，耳微熱，目灼灼，“且……我想日後事畢了，與你一起去。”

寧兒聽著，臉一下漲紅，著他，心中像是盛滿了。

過了焉耆，一路向東，沙漠延綿不斷。待得到了沙洲，冰雪幾近化去，已是綠意盎然。

去年薛霆出資開鑿的窟，已經鑿了一般，他帶著寧兒親自去看，隻見石山上，腳手架像蜘蛛網一般，一窟初方正模樣，懸在山腰。

寧兒著石山上其他的窟，飛簷鱗次櫛比，如同天宮。

“將來，表兄這石窟也會與別一樣麽？”問。

薛霆頷首，笑了笑：“什麽我的，別忘了你和你父母也會畫到裏麵。”

寧兒一怔，莞爾，眉目甜。

薛霆看著，心中卻有些欷歔。自己當初鑿這佛窟的初衷，是想著與為一家人，供奉佛前。

本來就是一家人，是表妹。一個聲音道。

是啊，表妹……

薛霆苦笑，深吸口氣，不再去想。

過了沙洲和瓜州，再到涼州，綠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沙漠漸漸沒了蹤影。隊伍過了秦州之後，便是京畿道。

當長安雄偉的城牆出現在遠方，眾人皆是歡欣鼓舞。

薛霆派從人快馬送信，寧兒想到將要見到舅父，歡欣不已，可想到前麵的事，卻又有些近鄉怯。

曾經想像逃離伯父家那樣，逃離舅父。不知他是否還在生自己的氣？

還有邵稹……

眼朝車外去，邵稹坐在馬上，背對著這邊，對的小心思似無所覺。

將要進長安之前，匹婁武徹來到邵稹麵前，看著他：“邵稹，你都想好了麽？”

邵稹看著他，又看看薛霆等人，頷首：“想好了。”

“想好什麽？”寧兒不解地看著他們，未幾，卻見匹婁武徹點了點頭，後，兩名小吏過來，拿著一副枷鎖。

“這是做甚？！”寧兒一驚，忙要上前，卻被薛霆攔住。

“稹郎！”寧兒又慌又急。

邵稹卻神沉靜，任由他們將自己拷上。

“寧兒。”他苦笑，“我不能頂著一個假名回來，也不能讓我祖父和父親的名氏因我蒙塵。”

寧兒睜大眼睛著他，片刻，眼睛裏已經蓄滿淚水。

“寧兒，”薛霆看著，亦有些不忍，道，“如今不過是例行公事，往後之事，我與二位大都護已經商議妥當，他不會委屈。”

寧兒沒有說話，卻定定地著邵稹，淚水倏而落，潤了麵龐。

“走吧。”匹婁武徹歎口氣，對邵稹道。

邵稹頷首，強迫自己將目從寧兒上收回。

“稹郎……”寧兒咬咬，忽而大聲喊道，“邵稹！”

邵稹步子一頓，回過頭來。

寧兒眼淚，著他：“你記住，你這次若又不見，我就不要你了……真的不要你了！”

邵稹愣在原地，深深地看著，眼角似有些泛紅。

“好。”他啞著嗓子道，邊卻浮起一抹笑，說罷，轉而去。

長安城中，安西大都護換人的消息，早已隨著薰風飛遍。

夏初時節，皇帝在宮中親自接見了卸任歸來的匹婁武徹，了他的辭呈，準其告老還鄉。

不過，朝中的知人卻聽到了另一件事。

匹婁武徹從安西帶回了一人，竟是去年京城犯事在逃的山賊邵稹。而正當眾人歎朝廷的通緝令竟如此好使的時候，另一個消息卻又傳來。匹婁武徹與現任安西大都護裴行儉，以及觀察使薛霆，聯名向皇帝陳，表其在西域立下的赫赫功績，請皇帝赦免其罪。

皇帝將匹婁武徹和薛霆召宮中，專門詢問此事，又著刑部與史臺細細查證。

兩月之後，皇帝頒下命令，赦邵稹無罪，並任命為益州司馬，繼其祖父邵文顯之職。

大理寺獄外，薛霆一服，不住往裏麵張。

未多時，腳步聲傳來，兩名獄吏領著一人出來，似乎許久不見太，那人的眼睛微瞇著，腳步卻無頹廢之態。

待得出來，薛霆看著邵稹，不哂然。

他還穿著當日獄時的袍子，髒兮兮的。不過，神卻不錯，也沒有蓬頭垢麵，看得出來，他在裏麵並未為難。

邵稹看到薛霆，第一反應，便是朝他後看去，卻是無人，臉上不由一陣失落。

薛霆與押送的獄吏打過招呼，領著邵稹便往外走。

“……還好麽？”邵稹忍不住問。在牢裏兩個月，他每天無事可做，除了數草梗，做的最多

“好啊，好得很。”薛霆看他一眼，“這兩月來，我父親母親凡事赴宴會友，都帶著。京中未婚配的才俊男子，見了大半，人都快將我家門檻踏破了。”

邵稹愕然，臉上的神不再鎮定：“人？”

“是啊。”薛霆道，“你連自願獄這麽大的事都瞞著，若是別人家，早就轉頭嫁人了。也是我父親挑剔，沒有合意的，不過寧兒也不急，京城裏的好男子多的是……喂！你去何！”他話沒說完，卻見邵稹已經上了馬，飛馳出去。

薛霆連忙趕上，將他堵住，瞪著他：“你瘋了！此是街！如此飛馳不怕武侯拿你？還想再進去？！”

“我要去將搶回來。”邵稹冷冷道。

薛霆麵上終於繃不住，笑罵：“搶什麽搶？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誰見了你不捂著鼻子走遠？！”

邵稹一愣，看看髒兮兮的上，亦不盡赧然。

薛霆深吸口氣，白他一眼：“跟著我。”說罷，悠然策馬。¤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薛府前，馬車得滿當，好不熱鬧。

家人見得薛霆回來，連忙過去牽馬。

“父親在麽？”薛霆問。

“在，都在。”家人答道，這時，忽而看到他後那宇軒昂的青年，愣了愣。

待他們，家人們忙湊到一議論紛紛。

“那是何人？是……是邵郎君麽？”

“不能吧，穿著五品服呢……”

“怎麽不是，就是！你忘了，邵郎君當上了益州司馬。”

“真的？嘖嘖，要說他打扮起來，可真是俊俏，那氣勢，嘖嘖……”

“可不，方才我還想是哪位新進的才俊……”

薛府與去年所見，並無多大變化。不過今日著實熱鬧，在外麵已經能聽到裏麵陣陣的說笑聲，邵稹對此地多有些拘束，才進門，腳步便收小了些。

“今日母親做壽，父親請了好些京中的親戚好友。”薛霆解釋道。

“做壽？”邵稹訝然，躊躇道，“可我不曾備賀禮。”

“不必賀禮。”薛霆莞爾，“我父親和母親都說了，你在西域救了我和寧兒，來赴宴便是禮。”

“哦……”邵稹訕然，心中卻更是忐忑。

救命恩人……不必賀禮……他倒願意他們別說這些，自己今天可是專為見寧兒來的，卻活要赴鴻門宴似的……

主人和賓客都在後園，還未，隻聽得樂聲悠揚，笑語晏晏。

待得踏，隻見賓客皆錦華服，穿行春花綠樹之間，相映景。見得薛霆來，許多人打起招呼，又朝邵稹投來好奇的目。

邵稹麵上帶著笑，眼睛卻急切地尋找著寧兒的影。

待轉過一假山，忽然，他見一水榭上，寧兒穿著一茜羅，窈窕如仙子。心中正喜，下一瞬，他卻看到寧兒前站著一個人，錦袍玉帶，白麵帶笑，一看就是個長安富貴之家的公子。

心中有一氣憋起，邵稹正想先，冷不防，薛霆道：“父親，母親，致之來了。”

邵稹猛然回神，朝前方去。果然，薛敬和韋氏正坐在一扇八麵大屏風麵前，與幾人飲酒敘話。薛敬一寬敞袍服，看著舒適自在，滿麵紅。韋氏則著盛裝，與下首一貴婦笑語，甚是和樂。

“致之。”薛敬看到了邵稹，臉上笑意溫和，“許久不見，快上前來。”

許多目朝邵稹看來。

邵稹隻得著頭皮上前，朝薛敬和韋氏一禮：“稹拜見薛公，拜見夫人。願夫人四康直，壽比南山。”

韋氏微笑：“致之多禮了。”

薛敬讓家人引邵稹席，須對眾人道：“致之乃是老夫妹婿家的故人之子，此番元鈞往西域，兩番遇險，幸得致之相助。陛下嘉獎其功勳，將他任命為益州司馬。”

眾人聞言，紛紛稱道。

“未知司馬姓氏？”席間一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