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世界上，確實有‘應’這種玄妙的東西存在。否則，李波不會無端端地在樓門口停下來，再無端端地回頭，那麽，黃仔仔這個今後會帶給他無窮麻煩的小混蛋，想必也就在這個零下10度，5級風的北京冬日夜晚，徹底消失了。

是的，完全是應，李波百分之百地確信，在自己回頭之前，黃仔仔絕對沒有發出毫求助的信號，而且，憑著自己之前以及之後對黃仔仔的了解，李波百分之一萬的確信，如果自己便就徑直地走進了樓門，那隻凍加得馬上就要死掉的貓，也絕對不會他一聲。

李波並不知道，是所有的貓都這麽拽，寧死也不低頭求人，還是自己人品發，到了一個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貓中真丈夫，總之，固然不幸被起了個嗲得糯得好像一個甜寶貝的名字，且習慣自然地隻肯聽這一個名字的呼喚，黃仔仔同學，自還是一隻1個月的嬰兒貓開始，就沒有練習過‘耍賴獻哀求’這些‘寵’應該備的專業技能。

那天，寒風之中，黃仔仔在那堆裝修小區傳達室剩下的材料之間，安靜地，大睜著那對曾經讓它的第一任主人高呼‘寶石’的眼睛，著李波，一不。

李波瞇起眼睛仔細打量油漆桶和地磚堆之間，那團來曆不明的球，黑暗中，看不大出來的真正，但是那雙睜著的眼睛，讓他判斷出來這是一隻貓，一隻活著的貓。

在尚未認出這就是黃仔仔的瞬間，李波心裏卻突然想到了已經幾個月不見的淘氣而倔強的小混球。曾經抓花他的手，在他的被子上一再畫地圖，把他才畫完的手簡圖撕條條，鋪了滿地的小混球。它因著它的‘姐姐’的離開，自然而然地離開了他的生活。

以它曾經在他的生活中，造的所有麻煩而言，道理上，李波應當在判斷出那團就是一隻貓的時刻，扭頭就走。但是，說不清為什麽的，他卻朝著它走了過去，而且，鬼使神差地，在它麵前蹲了下來，再又不意識控製地手，了那團的頭頂。以前，當黃仔仔難得地靜臥在他麵前，不突然撲上來啃他腳跟，也不嗽地一下竄上他後被用尖利的爪蔻住他的服甚至皮的時候，他會手，獎勵，啊，不，似的，它的頭。

黃仔仔在心最好的時候，會發出一種咕嚕嚕的響聲，用腦門和臉頰，蹭他的手背，甚至，跳到他的懷裏來。

呼嚕嚕。那團發出了這樣的聲響，然後，慢慢地，慢慢地，仿佛是極其小心地，用腦門，蹭了曾李波的手，然後，又蹭近了一點，然後，再近一點。

“敖嗚”。它很輕很輕地了一聲，然後，在風中唞著，似乎是用盡了最大力氣似的，抬起來上，兩隻前爪，搭在了李波的上。

標準的，黃仔仔要求被抱抱的前奏姿勢。並不急切，有著黃仔仔特有的矜持。

“仔仔?”李波把這一團髒得看不出來本來，前爪上帶著跡的抱起來。很輕很輕，不過4，5斤的樣子。但是這團應該不是黃仔仔的團，再次發出了李波曾經很悉的，‘敖嗚’的聲。

黃仔仔從來不會喵喵。

“真的是你?”李波把這團骯髒的抱在自己肩頭，它把腦袋靠在了他的臉頰邊。

“你……姐姐呢?”他有點茫然地問道。心裏，不能克製地翳痛。

那團，沒有回應。

李波站在當地，站了有幾分鍾，終於，把它抱在臂彎裏，往自己的家，走去。

談就是發神經。

這是蘇純從的娘親和同母異父的親姐姐許楠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裏，總結出的唯一結論。

這個結論自蘇純11歲時起在的腦子裏模糊型。

彼時，蘇純的娘親熾熱地上了一個永遠堅信自己的下一部作品就將震驚世界的落拓劇作家，決定與的丈夫，也就是蘇純的父親離婚。抱著蘇純肝腸寸斷地哭了很久之後，毅然放棄了蘇純的養權，帶著無人與爭奪養權的13歲許楠，拖著兩個拉桿行李箱，許楠背著自己的雙肩包，提著琴匣子，拉著另外一個行李箱，們就這樣離開了屬於蘇純的家。

那天蘇純趴在窗臺上，看著們從樓門出去，看著們朝家的方向回頭，看見娘親又抹了一把眼淚，看見們上了計程車，那輛計程車很快地駛離了的視線。

蘇純回過頭，父親站在後。

“媽媽住得並不遠，你想了，就去看看。”

蘇純仰著臉看著父親，並沒有說話。

“是你媽媽。”父親說，“永遠都是。”

蘇純並沒有像其他父母離婚的小孩子那樣流著眼淚不依不饒地追問父親許多問題，而是點了點頭，第一次主走進廚房，替父親打下手，準備他們兩人的午餐。

在長的一段時間裏，蘇純每周四都會去市年宮看樂隊排練，跟一些陪兒來排練的家長一樣坐在小禮堂的某個角落裏，一邊寫作業，一邊看許楠拉琴，等許楠快排練完的時候，會跑出去買兩瓶汽水兩包糖炒栗子，之後跟許楠一起坐在假山旁邊的石臺上，像從前每天臨睡前，一邊洗漱一邊聽許楠講這一天發生的所有事兒一樣，聽講話。不過現在是聽講這一周都有什麽新鮮事兒，更包括了---們的媽媽。

“其實我想，媽媽還是跟蘇叔叔一起要好一點，”許楠低頭剝著栗子皮，秀氣的眉頭輕輕蹙著，“至他們並不吵架。現在，他們整天吵架，還砸東西，好在家裏也再沒什麽可以被砸壞的東西了。何叔叔本來就沒有什麽玻璃的東西，他喝水的杯子都是搪瓷的，我懷疑在我們去之前，他已經把所有能打碎的東西都打碎了。每次他罵那些評審沒有眼的時候，都要跳腳砸東西。客廳的那扇窗已經砸破了兩次，他們現在決定不重裝玻璃了，了兩層報紙，這樣換起來也方便些。”

“冬天怎麽辦?”蘇純想了一會兒，問許楠這個比較現實的問題，“以前，家裏冷一點，媽媽的手會長凍瘡。”

“還沒有到冬天嘛。”許楠沒心沒肺地樂了，“也許何叔叔的下一個作品就真獲獎了。其實何叔叔不發脾氣時候很好玩，他會學20幾種雄鳥兒向雌鳥兒求的聲，真的，那天他帶回來兩隻漂亮的鳥兒，他讓我在客廳裏看著，自己躲起來，那倆隻鳥兒當真很激。不過可惜，”許楠憾地撇，“不知道為什麽，那鳥兒沒幾天就死了。何叔叔很傷心，他寫了個鳥之哀歌來紀念它們，他說可以編一個音樂劇，讓媽媽來譜曲，他說這會是一個偉大的作品。可是，”

許楠歎氣，“媽媽譜的曲，他又說過於呆板不夠靈，媽媽又說他太超越大眾的口味，他又說媽媽現在俗了，這樣子先想著賣先想著錢，是藝，媽媽又說水電煤氣吃穿住用，都是俗氣地在付的，然後，何叔叔又抓起來搪瓷缸子砸在地上了。不過我知道他之後會把砸凹了的地方再敲回去。而且，他們會和好。”

許楠忽然吃吃地笑了，“何叔叔會拿公海豚向母海豚示的法子去求媽媽，如果不行還有公熊對母熊，反正，每次他們砸爛東西之後，都會□。哈，有一天媽媽問我，想不想再要個弟弟?”

“媽媽今年40歲了，生孩子好危險。”蘇純覺得自己的手心在冒汗，“而且，你說了，那個人他簡直不賺錢。到月底的時候，你們經常了下月的房租就隻有醬油拌麵吃。我的天，他們拿什麽來養另一個孩子呢?”

天知道為什麽11歲，從來並不曾經曆過經濟困境的蘇純會那麽現實，而大了兩歲，且確實在這些日子經曆了些許困窘的許楠，卻一心想象著那個未來的弟弟。

“媽說，生的兩個兒都好看，還是不一樣的好看，如果有個男孩，不知道是什麽樣子。媽還說，我以後是一定會學音樂了，你數學這麽好，從小都得市裏的競賽獎，以後怕是要跟蘇叔叔似的，做金融，如果有個小弟弟，猜以後會熱文學，說不準他爸爸沒做的事兒，我們的弟弟就功了。”

許楠一臉笑容地想象，而蘇純再次拿極其現實的問題打斷了，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_與_在_線_閱_讀_

“可是這個未來的文學巨匠在小時候，也要吃飯喝的呀！”

許楠繼續保持著絕對的樂觀主義，

“也許何叔叔的下一個作品就轟了。也許媽媽的下一個作品可以賣得更好。”

蘇純不再說了，當天晚上回家，仔細地清點自己擁有的所有私房錢。1018塊5錢。從小，跟許楠就有一樣的零花錢和歲錢，數學競賽，田徑比賽得獎而從父母那裏拿到‘獎金’的次數恐怕還沒有許楠小提琴，聲樂，跳舞得獎得到的‘獎金’多。但是的積蓄一直在增長，而許楠經常要向舉債。

蘇純第二天放學就去看嬰兒要多錢一罐，看完之後的結果讓很沮喪，那天沒有坐公共汽車，不知不覺地走了5站地回家，一路上琢磨怎麽跟父親說，多給一點零花錢。可以說同學都有自文盒了，而且用香港進口的原子筆寫出來的字，更漂亮；還可以說想要一個更好些的計算，再或者是更好些的跑鞋……

最終，那天晚上，跟父親說，“爸爸，如果下個月我拿到區裏短跑的第一名，可不可以，不要那個耐克鞋了，我覺得也沒那麽好看，600塊，好貴。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蘇純的臉頰發熱，那一句‘給我一半的錢’怎麽也講不出口。

父親瞧著，半晌，輕輕拍了拍的肩膀，

“小純，爸爸給你開個帳戶你用來買你需要的東西吧。爸爸不懂得買小姑娘喜歡的東西，不如你自己支配。”

“真的可以?”蘇純著父親，心裏約地覺得愧疚。

父親如以往一樣，抱了抱。

那個蘇純準備幫他湊錢的未來文學巨匠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因為打算給予他生命的兩個人，在他功到來之前，分道揚鑣了。

他們分手的確切理由，許楠說不太出來，蘇純就更無從得之，但是蘇純覺得這並不壞，至娘和許楠搬到了一個條件好一些的公寓，而且，沒有了才子的指點，蘇純娘出作品的速度，大大提高，作品也賣得更好了。

有一天許楠興地跟蘇純講，將用新琴參加下一個比賽，而那把價值二萬多的琴，音真是比2000多的這把，強太多了，這時蘇純為許楠高興--許楠需要一把好琴，的水平固然高，然而音樂學院卻委實是太難進，並不太懂音樂的蘇純很怕許楠因為琴而吃了虧。想，許楠一定要進音樂學院啊，有天才，而更關鍵的是，的數理化已經學得一塌糊塗，如果不考音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