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再經過兩三年曆練,未必不能為一代名將,然而今日卻是要折在這裏了。
就在此時,他忽然瞥見不遠一陣反,還未等他過去,破空之聲已由遠而近。
心驟然浮起一對於危險預知的警惕,短短一瞬之間,鋒利箭矢挾著芒已朝他側麵來。
李寬來不及想別的,趕彎腰跳下馬。
轉眼馬腹中箭,馬一聲嘶鳴,馬蹄高高抬起,李寬大驚失,往旁邊翻滾幾圈。
“救我!”他意識到戰場之中也有人特意盯著他了,趕忙大喊起來。
親衛們一時跑遠,此時紛紛回前來救援。
又是幾支箭矢朝李寬來,但他反應極快,都躲過去了。
“李寬!”洪亮的喊聲遙遙傳來,賀湛已騎馬朝他疾馳而來。
李寬微微變,一把搶過親衛的馬,將對方推落,自己則翻上馬,提著刀親自迎戰賀湛。
一個是沙場上的後起之秀,一個曾是聞名遐邇的老將,狹路相逢勇者勝,李寬冷笑一聲,敏捷躲開對方劈來的一刀,刀鋒飛快朝對方麵門掠去。
這些年,李寬養尊優,很多人都忘記李家祖上曾因赫赫軍功娶了前朝公主,他的拳腳功夫從未落下,平時雖然溫文爾雅,但換上戰袍提著戰刀時,也頗威力,就連賀湛一時半會都沒能占得便宜,雙方近廝殺,形位置變幻,旁邊的人縱是想幫忙,也無從下手。
“賀融不過是將你當作衝鋒陷陣的棋子罷了,你又何必為他效死!”李寬一刀劈過,高聲冷笑道。
賀湛知道這是對方的攻心之計,也不開口,一心往對方弱點招呼,迫得李寬不得不翻下馬,賀湛隨即也下馬追擊,二人刀來劍往,鏘鏘之聲未絕,如此數百回合之後,李寬畢竟年紀比賀湛大得多,氣力上逐漸不濟,賀湛看出來了,卻加大攻勢,絕不肯給他熄的機會。
李寬步步敗退,賀湛步步進,看似已將對方到山窮水盡之際,賀湛忽聞後方一聲急喊:“殿下小心!”
他知道李寬手下的親衛不乏能人,很能覷準機會從背後襲。
但他這一刀如果遞出去,李寬保準沒命。
是要閃開保命,趁機殺了李寬,還是給對方熄的機會,讓他的親衛可以帶著他逃跑?
一瞬之間,賀湛閃過無數念頭,卻下意識做出了最誠實的選擇。
他一刀刺李寬膛,看著對方怒目圓睜,口熱濺了自己一臉,卻毫不猶豫加大力道,將整個刀都沒對方。
與此同時,背後那一箭,也了賀湛的。
箭上有倒鉤,加上傷了要害,賀湛當即就倒在地上,可他依舊強撐著讓周寓主持戰役,看著李寬死後,敵人群龍無首,陷混,己方占了上風,才放心地徹底陷昏迷。
這一閉眼,就再也沒有醒過。
直到十天之後。
周寓等人憂心忡忡數日,忙不迭派人一日幾趟快馬加鞭地往京城報信,卻遲遲等不到京城諭旨,更等不到京城的醫,不由暗自嘀咕,暗自懷疑是不是陛下猜忌興王,故作不知,不肯派人來救。
“用上最好的馬,又讓人日夜兼程,怎麽都該跑個來回了,怎麽長安到現在卻半點音訊都沒有,殿下啊殿下,你為國盡忠,盡了兄弟義,就不知道陛下念不念你這份!”周寓在床邊絮絮叨叨道。
他每日都會過來說上大半天,侍從對此也見怪不怪了。
但這次,賀湛卻皺起眉頭,而後竟慢慢睜開眼睛。
“你能不能……說一句?”
聲音斷斷續續,微弱無力,卻讓周寓大喜過。
“您可醒了!殿下!”
現在稍微高一點的聲量都令賀湛雙耳嗡嗡作響,當即臉更白了一分。
侍從趕出去喊大夫。
周寓低聲音:“您覺怎麽樣!還好嗎!大夫這就來!”
“還好……”賀湛有氣無力。
可怎麽會還好?那支利箭堪堪過心口,差點就貫穿了賀湛的膛,大夫沒有辦法,不得不將箭斷為兩截,再分頭拔出,饒是如此,賀湛的就流了整整一大盆,若非年輕力壯,又一直用珍貴藥材吊著命,隻怕現在早已一命嗚呼。
若不是將耳朵幾乎在賀湛邊,周寓幾乎都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戰況,如何?”賀湛問道。
周寓飛快道:“殿下放心,一切安好,李寬被您當場殺死之後,敵軍一潰千裏,我趁機帶人將他們拿下,張嵩他們也都安置下來了,隻等長安使者一到……”
說到這裏,他又有些忿忿不平:“怎麽長安那邊還沒人來!”
話音方落,外頭傳來一陣喧嘩靜,腳步聲由遠及近,周寓隻當是小兵去找大夫終於回來,不由怒道:“怎的這麽久,不知道殿下傷……”
一邊說著,他一邊回過頭,聲音卻戛然而止。
賀湛正昏昏睡,冷不防耳清淨下來,反倒有些詫異,強撐著又睜開眼睛,卻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站在自己麵前。
“……三哥?”賀湛喃喃道。
他懷疑自己還沒醒,要麽就是傷勢過重,出現了幻覺。
幻覺中的三哥並未上前,反是讓出位置,給他後帶來的太醫,太醫趕為賀湛察看傷勢。
“如何?”賀融詢問,抬手免了眾人的禮。
“殿下的確傷勢很重,不過既然已經醒過來,應該就無礙命,至於傷了元氣,隻能日後徐徐調理了。”
賀融點點頭。
伴隨著他的舉,包括周寓在,眾人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賀湛朝賀融揚起角,手微微一。
無須言語,憑借著從小到大的默契,賀融上前,握住他的手。
“看周寓剛才的表現,肯定沒在你麵前詆毀我。”賀融道。
賀湛忍不住想笑,卻差點扯傷口:“他的一舉一,都瞞不過三哥……”
賀融嗯了一聲,意思是看在你的麵上,不與他計較。
喜怒形於的人,一般城府都不深,周寓這樣的人在戰場上肯賣力殺敵,賀融自然不會僅僅因為他對自己暗地裏稍有嘀咕,就棄之不用。
“你傷勢未愈,多睡會兒吧。”賀融並沒有與他說一大堆話,寥寥幾句,就催他休息。
“……如果我睡醒你還在,那就不是夢。”賀湛咕噥一聲,轉眼沉沉睡去。
賀融哭笑不得,敢他到現在還以為是在做夢?
賀湛的確以為自己做了個夢中夢。
夢裏的自己夢見回到了小時候,一家人團團圍坐,言笑晏晏,可不知不覺,席間卻總有人消失不見,先是賀嘉,然後是庶母,再然後是大哥……到最後,就剩賀融一人,坐著喝酒,不遠不近。
賀湛惶恐起來,忙起想要去抓三哥,讓他別走,卻怎麽也不了,急得滿頭大汗。
三哥忽然起。
“三哥別走!”賀湛大喊。
對方沒有走,反倒朝他走來,坐在他旁,給他斟了一杯酒。
“我不走,說過要跟你當一輩子兄弟的。”三哥笑道,遞來一杯酒。
賀湛手去拿,卻抓了個空,心頭一突,不由睜開眼睛。
目是悉的場景,的疼痛陣陣傳來,床邊地上坐著一人,靠在床榻邊,單手支頤,專注看書。
賀湛掐了一下自己掌心,喜悅從心底逐漸蔓延開來。
“三哥。”*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醒了?”賀融從書海中抬首,“我帶了侍過來,他們在幫你準備吃的,很快好了。”
賀湛並不覺得,但他還是乖乖嗯了一聲。
真心對待別人時,他並不要求回報,但當對方同樣也以一顆真心相贈,心中又怎能不歡喜?
“三哥。”賀湛見他重新低頭看書,不由繼續道:“三哥,三哥。”
賀融被他念得耳朵快要長繭,無奈道:“你的傷勢大夫剛看過,恢複得很好。”
“我躺得太悶,想出去走走。”賀湛道。
賀融想也不想就拒絕:“好好養傷,等徹底好了才準出門。”
天子一言九鼎,賀融說出口的話,從來也沒有人敢不當一回事。
但麵對賀湛,有時卻會失效。
最終賀湛被人扶著坐上更為平穩緩慢的牛車,賀融則騎馬帶著他,二人來到江邊。
“我自南下追擊李寬以來,還是頭一回真正飽覽長江勝景。”賀湛傷勢未愈,氣息難免有些急促,但他卻近乎貪婪地看著眼前江麵遼闊,天高雲淡,隻覺這些日子在屋子裏的悶氣都盡數吐出。
賀融也是頭一回來到這裏。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
“自古人事興廢,百年已是悠悠,但對天地而言,千萬年不過彈指一瞬。”他著波浪滔滔,想起的是文德帝,先帝,乃至李寬,不由生出生靈渺小之。
“三哥這話,有些莊周之歎了,”賀湛笑道,“我看見的,卻不是這些。”
賀融不由道:“那你看見的是什麽?”
賀湛仰頭:“我看見了你。”
他抬手一指:“你看這山巒層雲,江河洶湧,綿延千裏的江山,百年之後,都會留下你的影子。而我,就是在你影子後麵的足跡。”
說到這裏,他向旁的賀融,粲然一笑:“聽說自古明君左右,總得有良臣相佐,如星輝伴月,方能襯出明月璀璨。不知三哥邊,可有我這麽一顆星星的位置?”
賀融帶來的衛跟著一路過來,見陛下與興王走到江邊談話,他不敢近前去聽,忙自覺退至牛車旁,遙遙看著二人袂飄揚的背影,便見陛下不知說了什麽,興王一陣錯愕之後,竟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之暢快,驚走周圍不棲息的鳥,也讓興王樂極生悲,咳嗽了好一陣。
陛下皺起眉頭,親自給興王背順氣,似又教訓了興王一頓。
興王不見頹喪,反倒還笑的,心甚好。
就連衛看著,心底也不由跟著微微一笑,再看遠,沙鷗翔集,袖野風香。
想必又會是個萬裏無雲的好天氣。
【全文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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