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裕見他一臉坦然，心里的芥登時了幾分。

他想了想，也選擇了坦誠相待。

“在朕還為太子時，父皇就曾教導我說，做皇帝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住無上的權威。無論如何，都不能任由臣子們左右。即使做錯了事，那也要將錯就錯下去，直至蓋棺定論為止。除了像天災那等不可逆的因素必須要降下罪己詔外，其他方面，都不能妥讓。所以，讓朕去承擔責任，非常地不妥。”

從皇權的角度上看，李宏裕說的確是實。

凡為帝王者，無不想塑造自己的‘神化’形象，什麼偉大了、英明了、等惡心的詞匯，皆不厭其煩地往自個臉上自我金。

可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偉人？

即使唐宗宋祖，也不過是個有道明君的后世評判，和神化形象相差甚遠。

但，這樣做卻有個好。

那就是，能在愚民政策上發揮有效作用，讓老百姓們盲從地頂禮拜。

如此一來，誰還會質疑今上？

但，齊譽卻篤定地認為，這種手段正是王朝制度中的核心弊端。

若不把這個痼疾給一錘打破，民族就永無復興的可能。

道理很簡單。

愚民政策的核心乃是錮人的思想，繼而讓人失去思考力和評判力，這種環境下的世人，怎可能培養出獨立思考能力呢？

缺了獨立思考，人的創造力和想象力就會大打折扣，甚至是消失殆盡。

如此，還談何創新？

瓊州之所以能夠取得穩定發展，一是得益于教育上的回報，二，就是有著開放和包容的社會氛圍。

有了這些元素，才會形百家爭鳴，才會實現百廢俱興。

反之，就會慢慢演變百興待廢。

其實，齊大郎讓皇帝認錯的目的，就是想把他拉下神壇，一舉破掉天潢貴胄那種高高在上的神化泡沫。

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也不會也沒必要去和皇帝爭執。

頂多，勸誡一番也就是了。

“圣人曾云：其正，不令而行；其不正，雖令不從。如果失去了正，就會慢慢失去大臣們的擁戴、以及百姓們的擁護。到了那時，陛下可就真變孤家寡人了。嘗言，千里之堤，潰于蟻。陛下可莫要因小失大呀……”

“然而正，就要做到誠然和坦然，凡事客觀公正、不失偏頗。《荀子·修》中有云：是謂是，非謂非，曰直。如果連是非都不愿意去分清楚，還談什麼治國平天下？”

齊譽旁征博引，客觀辯證，把道理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宏裕則是一邊聽取、一邊思考，消化著這其中的深意所在。

對于天子而言，這是一席既悉又陌生的理論，和父母教授的帝王之甚有不同。

正，乃是古訓之一，但凡讀書人無不是爛于、倒背如流。

但用在約束天子上，李宏裕還是覺頗新鮮的。

父皇李良吉曾經告訴過他：古圣，是制定規則的人；世人，是遵守規則的人。如此，便形了秩序的基。

不過，卻有一人不此規則的約束，那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因為，皇帝可以在原規則的基礎上進行加減，繼而形對統治有利的王法。

說什麼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不過是蒙騙世人的幌子而已。

皇帝，是有特權的。

而現在，齊譽卻要把自己拉到規則之中，你說新鮮不新鮮？

不過，李宏裕對此并不怎麼排斥。

他覺得，皇帝雖是制定王法的人，但，也不能‘逍遙法外’。

合理的約束，并沒有什麼不妥。

想明白邏輯的他，立即作出表態道：“也罷，朕就做個表率，以為天下人的楷模。”

“在理殷俊和洪濤的問題上，除了肯定他們功績以及作出該有的追封外，朕還會下令建造一座罪己碑，將朕犯下的所有過錯全都羅列上去，以此來警示自己，以及那些要步朕后塵的后人。”

可以看得出，相比惜羽的元赟，李宏裕要誠樸地多。

最起碼，他敢于面對挫折，敢于承認錯誤。

大奉朝有他來做皇帝，也不失為百姓的福氣。

齊譽欣一笑，贊道：“陛下能有此悟，已經頗明君風采了。臣堅信，朝臣以及百姓對于您的罪己行為不僅不會哂笑，反而會大贊您襟寬廣、勇于擔當。”

“哦？是嗎？”

“當然！百姓的學識雖然不高，但他們卻不糊涂，陛下的誠然和坦然，他們又怎能看不明白？”

經這麼一恭維，李宏裕終于出了輕松的笑容。

他驀然覺得，坦率做人要比苦心算計要舒坦得多。

起碼，心里頭自在。

他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思維已經嚴重到了齊譽的影響，而之前被灌輸的東西，也開始逐漸搖。

趁著這子熱乎勁，齊譽便順勢介紹起了自己的瓊州之治。

和‘先帝’李良吉不同，李宏裕從沒有去過瓊州，所以，他對那地的認知還是一片空白。

為數不多的概念，還是從齊霄那里打聽來的。

當然了，這里的認識乃是指深了解，并非是皮級的見聞。

世人皆言，瓊州省繁榮昌盛、富甲天下，集文化、政治、經濟、軍事于一，比之大奉京城還要更盛三分。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家底、這樣的實力，齊譽才統一了南洋，并援賑天下。

那麼問題來了。

瓊州是依靠著什麼力量發展到這一步的呢？為什麼大奉朝就做不到呢？

對此，李宏裕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卻沒有人告訴給他真正的答案。

蘇琉自然知道原因所在，可是，并沒有做出任何提及。

在看來，守舊才是最大的利好。

現如今，能有機會親耳聽到齊譽的介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機緣。

為一國之君，李宏裕自然也希自己執掌的國家強大起來。

最好，能像瓊州那樣，屹立于世界之巔，任誰都不敢小覷。

那種睥睨天下的覺，想想都不心里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