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狐疑地走過去。
“聞姑娘。”花讓還是數月前的模樣,連笑容未改分毫,“楊大人。”
他像是要出遠門,臂彎還挎著包袱。
花讓將行李遞給了後的小廝,同聞芊二人沿著神宮前的長街信步而行。
“我原本是準備這幾天去雲南的,聽說他出事了,就想來看看。”
聞芊兩手疊在前,著地上生出裂痕的石板道,不鹹不淡地說:“是麽。”
轉過頭來,“你和樓硯是怎麽認識的?”
“機緣巧合吧……我欠他一個人。”花讓答得很模棱兩可,倒也沒什麽興趣深究,“他開出的報償,就是看好殷方新,和你。”
不想讓進京,不想讓摻和舊事,才有了郭昀和花讓先前那番意味不明的話……這些都已經明白緣由了。
花讓將的神盡收眼底,不不慢道:“我今天來,其一是為了瞧他,其二也是為了找你。”
聞芊不解地顰眉看去,“找我?”
這反應好像是在意料之中似的,他頗有幾分了然地淡淡一笑,“我想,你對樓硯可能有些誤會……你知道他究竟為什麽要和曹開聯手嗎?”
聽他有此一問,聞芊就料想必然不會是自己先前猜測的原因,故而隻如實搖頭。
花讓負手在後,“我是在幾年前認識他的,那會兒他正滿世界找樓氏餘族,而我從雲南北上,途中被賊人搶去了盤纏,於是順手被他救了。”
“在濟南落腳後,一來二去和他識了,樓硯也就把這些事告訴了我。”
很難想象樓硯會把如此要的告訴外人,大概花讓於他而言是個很值得信賴的朋友。
他緩緩道:“據曹開所說,當今曾經派出兩隊人馬暗中查訪建元帝的下落。一隊人走水路,搜索海外島嶼;另一隊人尋陸路,也就是你所悉的,當年上山來的那群外來客。”
聞芊什麽也沒說,隻若有所思地沉默。
“這件事因為是謀,故而那日晚上知道建元帝尚在人世的隻有幾個人,除了皇帝本人外,還有幾個心腹大臣。”
聞芊的腳步鬥然一停,好似瞬間醍醐灌頂地看著他。
花讓語氣平淡地說道:“我想你多半也猜到了,除開那四個老臣,楊漸也在其中。”
這下連楊晉也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聞芊神裏帶了幾分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設計陷害朝臣,是樓硯的主意?”
“他其實知曉自己這輩子是很難找到樓氏族人的。”花讓搖頭,“因此自打得知了真相以後,他就意識到,承明帝若不死,就永遠不會放棄尋找建元。而樓氏,你,還有那個大個子,終有一日會麵臨滅頂之災。”
“所以他才會到京城裏來。”
他平靜地娓娓道來:“按照樓硯的計劃,與曹開聯手,能除掉當年主戰的幾個老臣,再慫恿他造反為眾矢之的,屆時提前告知五軍營的守將,一方麵洗清自己的嫌疑,一方麵也能借刀殺人。最後下毒害死承明皇帝,又可將一切罪名推到曹開上。如此,所有知的人就都滅口了。”
花讓頓了片刻,定定地看著聞芊,“他從一開始便為自己做好了一切的打算,假造了份和家世,即便事敗也不會連累你們。
“如果你當初沒有上京,那麽事以後,他會借著假死的機會逃出來,回到揚州照舊當他的樓大夫,就像什麽也不曾發生過一樣。”
波瀾不驚的眸中終於微不可見的閃爍一下。
花讓帶了些許憐憫地輕歎了口氣,自嘲地笑笑,“他在這件事上的確很偏執,我想,若我猜得不錯,隻怕他最後也會殺我滅口的。”
末了,他這樣說道:“但是不管怎樣,他所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你們。”
送走了花讓,聞芊站在原地裏靜默良久沒有言語。
楊晉輕攬住肩膀,用力靠在自己懷中,聲勸:“已經過去了,就別去想了,嗯?”
咬著,心裏一陣難過,隻轉頭去埋在他口。
楊晉手兜住的腦袋,一下一下的安。
“樓硯從前說得沒錯,我確實是過慣了安逸的日子,敷衍地陪他找了幾年,自己就放棄了,卻沒考慮過他那麽想回家的心。”
聞芊無不疼痛的低低道,“是我和朗許丟下他一個人了……楊晉。”
他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隻能將抱著,
因為如今無論說什麽都已經遲了。
畢竟,誰都來不及再重新活一次。
*
承明帝的病漸漸加重,太子日夜兼程自南京趕回來,每天侍奉其左右。
宮中了鼓樂竹,雲韶府清冷了許久,終於在半個月後開始遣散樂師了。遊月和菱歌背著行囊上楊府和聞芊告別,們學了近一年,雖未有大,卻也比從前進步了不,大約終究覺得這京師巍峨莊嚴,著些不近人的冷漠,所以仍想回廣陵樂坊去謀生活。
聞芊並未多做挽留,隻命人準備銀子和車馬,送們離開。
前段時日,曹坊主頻頻寄信問幾時回去,眼下似乎正好,像是有始有終。
九月初三,寒剛過,就在菱歌二人走後不久,朗許也收拾好了行裝。
聞芊原是想留他在京城找名醫繼續治療嗓子,但朗許似乎對此已不那麽介懷了。他咽傷了多年,連樓硯都束手無策,與其抱著虛無縹緲的希,倒不如做些別的有意義的事。
聞芊問起今後的打算時,他提筆寫道:
“昨日在坊間遇上一行即將南下的商隊,我想跟著他們四去看看。”
“天下那麽大,我從未有幸遊覽,今此遠行說不定會有那麽一日能找到故鄉的人。”
朗許走的那天,聞芊一路將他送到了城郊。
商隊的車馬在不遠停下,通往各地的道筆直的朝前延,就這麽走下去,不知哪一條會通向哪一,也不知最後去向何方。
想他們從揚州出發時,熱熱鬧鬧的一堆人,到現在也免不了各奔東西。
聞芊捧著厚重的包袱,低頭看了許久,才不舍的遞到朗許跟前。
“你真的……想好了嗎?”
他接過行囊,靜靜地笑著,出手在頭上輕了兩下,然後比劃道:
——你要好好保重。
聞芊抿點了點頭,把懷裏的一塊牌位和一小罐骨灰塞到他手中——那是樓硯的。
“你就帶他一塊兒去看吧。”
想了很久,該如何安置他。
起初是準備將樓硯葬在濟南的雲霧山上,但總覺得那地方空空的,荒墳都是冠塚,他一個人睡在那裏實在太孤單。
京城於他而言不是個好地方,揚州又離得太遠,倒不如隨朗許去三山五嶽、五湖四海尋找族人,也算是圓了他最後的心願。
朗許收好行李,回頭了一眼行將啟程的商隊,再看著聞芊時,眸中含了淺淺的淚。
頷首深吸了口氣,再抬眼時已換上笑:“去吧。”
“我就在這裏等你,若是找不到我,便去揚州……你隨時來,我隨時在。無論去多遠,記得要回家。”
朗許咬著牙,重重地朝點頭。
蕭瑟的秋風在道上凜冽的流淌,鸞鈴叮當叮當,向著遠方。
南飛的大雁在天際裏劃出一道深邃的弧度,蒼茫的天空下,馬匹和平頭車像是一串往前行的黑繩,在視線中越來越細,越來越淺。◇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聞芊抱著琵琶坐在城頭上,前方萬裏無雲,錚錚輕的琴聲在指尖淺唱,既不激昂,也不淒切,隻是平和婉轉,順著那漫山遍野起伏的波瀾在一眼不到頭的長路中飄。
在城牆上彈了一日,楊晉就在樹上靜靜聽了一日。
因為背對著,他看不見的表,也不知有沒有再流淚。
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別的冷,連雪也降得比以往要早,寢宮之中不管加多碳火,似乎都驅不散那冷冰冰的寒意。
承明皇帝年邁的早已不複當初,接連昏睡了三日,終於覺到了大限將至。他在彌留之際來了太子,這個青年人有著與自己相似的眉眼,磨礪數年,仿佛約真有他年輕時的影子。
承明帝拽著他的手腕,艱難道:“高禎,凡功臣皆居功自傲,黨羽眾多,萬萬不可再用……朕已替你掃清前路,往後禍福枯榮,還需你自己細細斟酌……”
太子淚眼婆娑地點頭稱是,“兒臣明白。”
曹開或許到死也不會想到,皇帝會順水推舟的利用他和樓硯,冠冕堂皇的掃清障礙。
“至於楊漸……此人左右逢源,為雖步步為營,但事過於小心謹慎,長此以往於江山社稷有害而無一利。”他說道,“其子楊清……倒是個不世之材,假以時日必能助你……造就一番盛世。”
也許父母子之心亦無分帝王百姓,他花了那麽多的心思和時間,一生運籌帷幄,總算為兒子鋪好了一條平坦的大道。
“高禎。”承明帝抓著他的手,不知為何,這個雷厲風行、頂天立地多年的帝王,在臨終的最後一句言卻是,“要善待天下啊……”
*
承明二十五年的冬天,臘月初一,承明帝沈衍病逝於床榻之上,太子正式繼位,改年號為洪熙。
一個漫長的時代落幕,新的時代便如朝冉冉升起。
新帝有著和先帝截然不同的治國方式與脾氣格,他確實是個寬厚仁慈的君主,登基伊始,便大赦天下,將牢獄中那些上書進諫而被無辜遷怒的言全數放了出來。
朝堂上,曾經貶發配的人陸續召回,閣重組,六部換人,腐朽的勢力在他大刀闊斧的整治下被連拔起。
正月十五上元的當日,一道詔令從皇城傳大江南北,但凡由於靖難牽連的員及家屬一律赦免無罪。
無數在邊疆服役戍守的人留著眼淚朝南叩拜。
糾纏了兩代人的恩恩怨怨到此塵埃落定。
洪熙元年的春季還沒來臨,城郊荒草覆雪,梢頭冰霜未消,一騎白馬從門駛出,大紅的鬥篷在風中飛卷翻騰,鮮豔如雪,所行之有冰雪濺起。
很快,後的一匹黑騎隨而來,楊晉好容易追上,偏偏聞芊就是不肯減速。
“誒——你什麽意思?”他看著馬背的包袱,拽著韁繩問道,“又要上哪兒去?”
聞芊不以為意的揚眉,“回廣陵啊。”
“回廣陵作甚麽?”楊晉皺眉頭,“你不嫁我了?”
別過臉故意道,“我和師弟師妹們說好了要回去的……反正親這種事,又不著急。”
楊晉咬了咬牙:“誰說不著急的?你想過我嗎?”
“哎呀,您著急嗎?”聞芊誇張地轉頭瞧他,“我看指揮使您這些天在外頭喝得很高興呀,不到三更不回家的。”
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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