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要做的乃是手搖紉機。近代無數華人散落在世界各地,主要營生就有制。從后世的角度來看,手搖紉機效率低,使用遠不如腳踏式。可在那戰火紛飛的年代,本低廉、便于攜帶的手搖式紉機無疑更適合顛沛流離的華人。手搖紉機有許多款式,木制的、鐵質的、掌大的、海碗大的,不一而足。前世管平波家里有幾個,放在架子上做裝飾。因結構不算復雜,被拿來當玩,拆了裝、裝了拆,由此對機械產生了興趣,后才學了機械專業。
管平波大致畫了幾個草圖,想著橫豎不需要帶著紉機四跑,不如做木質的。雖然質量差點,積相對大點,但好是主可以自己做,量的金屬零件定制,速度會快許多。畫了一陣,忽又想起那些要的化學式與數學公式來。才穿來時,滿腦子想的是如何利用知識發家致富,偏管家窮,爹再疼,也不會讓禍害筆墨紙張,只得拿著筆在青石板上一遍一遍的默寫,全憑腦子記。工作幾年,大學的知識忘了不,不過記得些有趣的。幸而年輕,記憶力好,穿越之前能記得的,現在還記得七七八八。趁著有紙筆的功夫,又把紉機的圖紙丟開,趕將記憶中的東西錄于紙上。橫豎雪雁不識字,全不知道在玩什麼鬼畫符。練竹問起,雪雁只說畫符耍,便一笑而過,半點不拘束,反替尋了些線,好把鬼畫符裝訂冊的。
如此一來,中秋節禮自然趕不上,不過練竹還在小月,二房只有胡三娘早早預備了兩套裳奉與公婆。三房的黃雪蘭尚未痊愈,練竹更是不得下床,竇家好好一個中秋過的沒滋沒味的,連團圓飯都不曾好生吃得。
幾天功夫,管平波把知識點收錄完畢,又折回來擺弄手搖紉機。一面自己刨著木質主,一面把金屬部分繪制詳細圖紙,與雪雁,在外頭尋人做。管平波有一塊金子,在此時相當值錢,便都定了純銅的。折騰到八月二十四日,管平波才把各個零件組裝好。搖著把手試了一回,果然不如腳踏的效率。然比一針一線的手工又好上許多。
雪雁打外頭洗了服回來,就見管平波在屋朝招手。放了盆子走進管平波的臥室,笑問:“嬸嬸要我做什麼”
管平波遞了一塊踩了雙道線的布與瞧:“今日讓你開開眼界,知道什麼做針腳實。”
雪雁拿著布哭笑不得:“好嬸嬸,你今日半晌的功夫,就在布上耍這樣的線,何苦白浪費在布上。便是孝敬公婆的裳,也犯不著這樣。橫豎嬸嬸們的裳,至多穿兩季,很不用這般細致。”
管平波笑著不說話,只拿回方才的布,在手搖紉機上演示了一回。雪雁目瞪口呆的看著紉機的針飛快的下扎,一晃神,管平波已出四五寸的長度了。演示完畢,管平波丟開手中的布,笑問:“可學會了”
雪雁驚的直眼睛:“這這這算什麼”
管平波笑道:“手搖紉機。我沒耐煩做裳鞋,你用這個替姐姐做一套裳。還有,上回媽媽給了我零花錢,我還不曾回禮。你裁兩塊帕子送媽媽吧。”
雪雁結結的道:“給、給兩塊帕子太了吧”
管平波道:“所以讓你先做裳,做完了裳,我連帕子帶紉機一并送與,才值那麼多錢。你們不是常嫌那些孤寡替你們做的裳不好麼有了這個,再不用穿麻布口袋了。”
雪雁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拿起紉機上下端詳:“嬸嬸,你到底怎生想出來的”
管平波岔開話題道:“故我不做針黹,我這般人才,去裳才是浪費。”
雪雁傻傻的點頭。
管平波打定主意給肖金桃一個驚喜,不雪雁四傳揚,便道:“下半晌你給姐姐做個中,趕得及吧”
雪雁道:“現裁剪是趕不及,不若我把前幾日替嬸嬸做了一小半的中拆了,用此機關邊,就能趕上了。”
管平波點頭道:“甚好。”
雪雁想了想又道:“我先做帕子吧,帕子只消鎖邊。下半晌兒嬸嬸得閑,就在帕子上繡幾朵花,送人才好看。”
管平波才不干,撇道:“我送的是紉機,繡勞什子花。你在屋里做裳,我這幾日畫圖做工弄的肩膀疼,往院子里踢毽子耍去。”
雪雁:“”
管平波說著就從柜子上把前幾日練竹送來的毽子拿下來,自顧在院子里踢著玩。踢出一汗,管平波自去廚房打水洗了個澡,換了件短打,跟練竹說了一聲,又跑出門逛街了。門房見是出門,眼皮都懶的眨一下,只別出島,就在這街上不獨丟不了,只怕敢招
惹的都無。這幾日正是收桂花的時候,家家戶戶熬桂花糖,滿街飄香。管平波在茶肆里吃了兩塊桂花糕,把前幾日出門時沒踩的點踩了一遍,直鬧到太落山才回家。
雪雁果然已把裳做好,見管平波跟個泥猴一般進門,沒好氣的道:“嬸嬸,你是又上山了還是又爬樹了”
管平波回來的有些晚,趕打水洗臉。雪雁抱著套簇新的襖走來道:“你便是要出去瘋,好歹也看著時辰,幸而今日叔叔回來的晚,你說你這一灰,叔叔看見像什麼樣按說你才圓房,怎麼樣也得新鮮個三五日。偏偏你一日日的不知忙什麼,貝殼那小蹄子把叔叔截了去。你要我怎生說你”
管平波一面換裳一面道:“你叔叔三個老婆,老婆又帶著丫頭,一院子七八個人等著他,他有挑揀的余地,自是撿喜歡的睡。他不喜歡我,我能怎樣不出去玩,難道日日在家呆著,變那夫石不”
雪雁怒道:“誰讓你連脂都不上素面朝天、一個團髻,便是天仙也襯不出好來”說畢,死拽著管平波按在梳妝臺前,三下五除二的把那圖省事的團髻拆了,又是換發髻,又是撲胭脂,直到竇宏朗進門,才逃出了生天。
管平波郁悶的看著銅鏡中換了畫風的自己,拎起下半晌雪雁做的中,往上房去。才踏進堂屋門,竇宏朗就笑開了:“什麼好日子我們小霸王也學著打扮起來。”
練竹臉上的笑稍稍僵了一下,就聽管平波抱怨道:“都是雪雁死活抓著我,我怕哭了,才由擺布的。”
練竹立刻換了笑道:“雪雁的手真巧,竟是化出了個人了。”又問管平波,“你手里拿著什麼”
管平波把服遞給練竹道:“給姐姐做的裳。”
練竹接過細細瞧了,驚訝道:“你做的”
管平波吐吐舌頭道:“我想的法子,雪雁做的。”
竇宏朗湊過來看,也十分詫異:“實都能做進上的使了我竟不知雪雁有這麼快的手腳,才來幾日,就能做這樣的裳。”
雪雁笑道:“我下半晌做的。”
練接過看了一回,奇道:“半晌怎麼做出來的”
雪雁指著管平波道:“我們嬸嬸做了個機關,手搖一下,線出老遠。我去拿來與叔叔瞧。”
一語勾起了竇宏朗的好奇,忙道:“快去。”
不一時雪雁把手搖紉機搬了來,順便帶了兩塊布,現場演示,果然眨眼間就了一大段,眾人皆贊嘆不已。胡三娘針線最好,看著這機關,臉變了又變。畏于管平波的拳腳,愣是把酸話憋回了肚子里,好不難。
竇宏朗兩眼放,問管平波道:“你打哪學來的可是個好營生”
管平波道:“我自己想的。我從小最討厭做裳,好半日都做不了多。偏我媽沒的早,我爹的裳鞋都要我打理,故想出了這個好躲懶。”才怪,老百姓的服都是放飛款的,隨便來兩針,只消兩塊布并攏了,都是常態,才沒閑工夫整這個。再說那時候便是弄出來,也是遭搶的份,虧本買賣才不做。
竇宏朗贊了又贊:“你怎麼想的你可知這一項,可翻出多錢來”
管平波尖道:“老倌你別打主意,我當然知道值錢,我才不給你。我拿來就是同姐姐商議,咱們開個作坊賺零花,以后不花你的錢,看你能充什麼好漢”
竇宏朗:“”
練竹笑個不住,擺手道:“你自己開作坊去,別算上我,我懶的管這些瑣碎。”
管平波撒道:“好姐姐,我有紉機,可我沒本錢呀。你資金,我技,包管能賺大錢。”
竇宏朗鄙視道:“你做夢呢我問你,你做了裳,往何賣知道關卡在哪稅銀幾何給誰頭打點哪個我撒手不管,你姐姐都不能理好外頭的事,何況你。”
管平波一時噎住。
練竹大笑,推了管平波一把:“老倌最會走路子,你快求他幫你。”
管平波一抬下,傲的道:“我才不求他,我吃了飯找媽媽去”
練竹又是一陣笑,引的竇宏朗也笑了:“倒會找人。”
練從震驚中回過神,腹中飛快的打著算盤,陪笑道:“娘子不若同我合伙,也我們賺些胭脂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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