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北游看來,蕭元嬰這家伙是個很矛盾的小姑娘,平時瞧著高冷的,頗有公主殿下的風范,可在稔之后就會發現也不是那麼高高在上,其本質上還是個小丫頭,也會問你要這要那,不給就跟你置氣,有時候還要人哄著。
兩人在宣城府停留了三天的時間,蕭元嬰的況好轉不,最起碼不再四肢無力,走路無礙。不過這時候倒是開始珍惜自己的力氣了,仍是讓徐北游背著,有時候干脆就不顧淑儀態地騎在徐北游的脖子上,若是徐北游不從,便以恢復修為后立刻打擊報復相威脅,讓徐北游不得不從。
兩人離開宣城府后,沿著大江一線繼續前行,江南、江州、江都已經遙遙可。
四月的春風已經沒了料峭春寒,帶著微微的暖意,在這春風吹拂中,江面上船只織,江岸兩側的楊柳依依,草長鶯飛,甚至已經有了騎馬踏青的士子和姑娘,完完全全就是一派江南春的畫面。
徐北游想象中的富貴江南,便應是如此景象。
江南冠絕天下,江州冠絕江南,江都又冠絕江州。
所謂江都,號稱江南佳麗地,江都帝王州,建城近兩千余年,無論朝廷還是道門,都將其視為天下四都之一,被譽為六朝古都,十朝都會,數次庇佑中原正朔傳承,故而又有天下文樞之稱。
當年的大楚朝便是定都于此,大楚末年,后建鐵騎南下中原,橫掃整個江北,繼而又進軍蜀,大有鯨吞整個天下之勢,最后兵臨江都城下,大楚皇室開城投降,時任節度使的大鄭太祖皇帝在此時趁勢而起,攜大勢人心從大楚皇帝手中奪權,誓死守城。正因為有大鄭太祖皇帝的死戰到底,這才有了后來道門佛門聯手抵席卷天下的后建玄教。
當時三教大戰的戰場就在江都城下,各路神仙高人紛至沓來,布陣奇謀,斗劍斗法,不知有多地仙高人葬此地。這一戰后,鼎盛一時的玄教元氣大盛,教主重傷,兩位副教主一人魂飛魄散一人修為全失,十大長老戰死九人,長老之下更是死傷無數,不得已之下全部退回后建總壇,再不復當年分壇遍布天下的盛況。
因為那場大戰的緣故,道門在江都城中留下了紫榮觀和道坊,佛門則是留有大報恩寺,傳承數百年至今,香火鼎盛,其中各有高人坐鎮。除此之外,白蓮教、聞香教等教派也在此地頗有基,再加上朝廷、諸多世家以及儒門,沒有哪個宗門能在江都只手遮天。如果說巨鹿城是魚龍混雜,那麼江都城就要更上一樓,能在城中立足的幾乎沒有小魚小蝦,全是翻江蛟龍。
走在泥土松的小徑上,久居塞外的徐北游只覺得分外新奇,因為塞外的土地是冷的,尤其是冬天,幾乎冷如石塊,森森的寒氣過腳底向上,跺跺腳便覺得腳底麻木生疼,所以在塞外很有穿著繡鞋的子,只有騎兵的鐵蹄錚錚才適合那里。
手里拿著一只棉花糖的蕭元嬰四下張,似乎很是新奇這樣的景致,騎在徐北游的脖子上不住地左右張,時不時咬一口棉花糖,在上留下一圈白的“小胡子”。
徐北游問道:“小元嬰,你不是第一次來江南吧?我怎麼瞧著你像第一次見似的。”
蕭元嬰把手里的棉花糖吃完,用徐北游的頭發了手,這才道:“以前來的時候,只覺得一晃就過去了,看不真切,也沒覺得如何。這次慢慢地走,才發覺這兒的景倒是真不錯,最起碼比帝都好多了。”
徐北游對于蕭元嬰的小作不以為意,道:“江南好,最是憶江南,能讓那麼多人念念不忘,江南自有其獨到之。”
蕭元嬰跟徐北游唱反調道:“其實帝都也好,江南也罷,看的時間久了也就那麼回事。”
徐北游嘆了口氣,“你這說法倒是跟我師
父如出一轍,我師父在江南生活了幾十年,最不想不念的就是江南。”
蕭元嬰抓住徐北游的發髻,“徐北游,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師父不念江南不是因為江南這個地方不好,而是因為江南的有讓他傷心的人和事。”
徐北游手拍開蕭元嬰作怪的小手,無奈道:“你這小丫頭還懂得多,是不是你姐告訴你的?”
蕭元嬰緩緩說道:“我姐姐曾經專門研究過公孫仲謀,了解的公孫仲謀未必就比你這個當徒弟的了。”
徐北游來了興趣,問道:“說來聽聽。”
蕭元嬰想了想,“姐姐說過,公孫仲謀其人,年輕時有大志且于謀略,只是時運不濟,方才落到今日之境地,若是無能無才的庸人也就罷了,頂多認命而已,偏偏公孫仲謀非是庸人,時運不濟難免心生郁氣,也正因如此,公孫仲謀老來才會多有意氣用事,從這點上來說,他比之年輕時還是退步了。”
蕭元嬰模仿姐姐蕭知南說話的語氣,仿佛智珠在握,微笑道:“雖說老驥伏櫪而志在千里,不過日暮西山終究比不得日正中天,自古多英明帝王老來晚節不保,料想這位劍宗宗主也應如是。”
徐北游緩緩道:“公主殿下是在說我師父去碧游島之事?”
蕭元嬰道:“你自己猜去。”
然后又停頓了一下,說道:“或是你到了江都當面問。”
想起蕭知南的面龐,徐北游還是忍不住有一心神搖晃。
平心而論,在徐北游的平生所見之中,繼承了其祖母之貌的蕭知南無疑位列第一,就是踏月而來的白蓮教教主也要稍遜一籌。
在這一點上,徐北游并不否認自己的淺,他的確心了,而且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的容貌,一個子能到這個地步,至于的份、腹中錦繡也就無關要了。
徐北游收斂心神,轉而問道:“小元嬰,你知道道門在江都有什麼高手嗎?”
蕭元嬰道:“除了追捕你的南方鬼帝,還有紫榮觀的觀主杜海潺,道門中不乏有一家一姓之傳承,杜海潺這老匹夫就是如此,他爹杜明師當年被封為總領東南及江南道門大天師,與道門祖庭的主事峰主天塵大真人一一外互為奧援,在道門上代掌教真人飛升之后,又一起平定青塵大真人之,扶持當時還是道門首徒的秋葉,可謂是權傾一時。不過在杜明師坐化之后,杜海潺沒有他爹的能耐和威,只是守住了道坊這塊地盤。”
徐北游嘖嘖道:“想不到道門部也是父子承繼,這與世家又有何異?對了,朝廷又有什麼高手?”
蕭元嬰道:“朝廷的高手不,暗衛府的,天機閣的,江都駐軍,還有就是各大世家,不過最厲害的應該是謝家家主謝蘇卿,這老小子平日里不顯山不水,喜歡談空談玄,坐而論道,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他是個手無縛之力的文弱書生,不過我卻是知道他的底細,實打實的地仙境界,江左第一人,博采儒釋道三家之長,修為深不可測。”
徐北游笑意冷淡,“我記得謝蘇卿的上還兼著個江南織造的職位,不過是五品,可是配不上這位謝家家主的份。”
蕭元嬰看了眼他的冷淡笑意,哼聲道:“你知道的也不,那就告訴你好了,反正也不是什麼要事,謝蘇卿與父皇私甚好,之所以給這個,明面上的說法是他不愿朝為,也不愿做案牘勞神的封疆大吏,又不愿忤逆父皇的好意,于是便只要了個閑差,算是顧全父皇的臉面。實際上卻是由他替父皇監視江南各大世家,這個江南織造實際上就是暗衛府都督同知,居正二品,地位猶在都督僉事之上,比之三位都督也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