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咎狂風驟雨似的基礎科學知識洗禮的人，除了一把年紀還要當小學生一般念書的李園眾人，還有一個黃舉人。

按照黃致的原計劃，他在李園住一兩個月，把李園的方方面面都吃了，再帶上三國和宋國志回去。

沒想到住了小半年，他還是舍不得走。不過他還有學生要帶，家里也不能放下，于是黃致索將李園隔壁的房子買下來當做別業，平時上午在李咎這邊廝混，下午回別業教學生，十分便宜。

黃致帶的學生有趙笠這樣要專心科舉的，也有他見獵心喜直接收了來當書的年，只要陪著談書論道，并不拘他做什麼的。

李咎每每折騰出什麼新東西，黃致必要帶著書等仔細研讀，若有所得，必寫書信與至好友知曉。

這些天借著青霉素的東風，李咎把地理、天文、醫學、理、學等全部打了個引子，寫了點基礎的東西，合了一份《百家雜學》首發刊，黃致著頭皮也看完了。無奈他在雜學上多有些“好讀書不求甚解”的意思，許多地方確實讀不懂，他也不在乎，有空拉著李咎給他講清楚，再將自己聽來的記好，與刊本一起送給尤相公等瞧個新鮮。

“一人苦惱不如眾人苦惱。以諸公之長，豈不比我獨自參詳神傷來得妙！”黃致滋滋地想著。

其他人也罷了，有喜歡雜學，和黃致一樣被李咎一本厚厚的雜學門刊砸得頭暈眼花幾乎魔怔的，也有覺得是帶歪人的邪魔外道應該了，也有完全不放在心上，卻獨獨挑出了農學相關的人。

這個人就是黃致的座師尤南。

秋收過去后半個月，尤南收到了黃致送來的東西。

一筐子新奇糧食，一本書，還有一封老長老長的信。

在尤南看來，什麼氣氣旋海陸關系，什麼細胞病毒寄生蟲，都不如紙上“每畝產糧二千斤”幾個字來的重要。

尤南將單獨放在一旁，標注著若有發芽則全株不能食用的土豆出來放在手里端詳，一邊看一邊想道:“奉和絕非信口雌黃之人，他說是二千斤，就是他真的見著了這個數。若不是有人連他也騙了過去，那就是真的……世上真有這樣的糧食？”

只是黃致的信，還讓尤南有些半信半疑。不過縣令王伊蔚和郡守司馬韓的信也提到了同一件事，這就讓尤南信了個七八分。

黃致的信上也提到了品種退化的事，他接下了李咎的請托，要尋對“農學”和“生”興趣的人，據說這樣的人可能有希接下逆轉種子退化的重任。“農學”和“生”在黃致送來的那本《百家雜學》上有，只要看了那本書，覺得有興趣，就算是了。至于人品，需托付尤相公幫忙斟酌。

尤南將三封信和一本書放在跟前想了一陣，來書磨墨，又命人取請長子尤復前來。

他將三封信的容整理出來，將三人都提到的說辭提出來，單獨寫了一道簡短的奏陳，說明大松郡青山縣李園主人李咎有三件奇事，分別是拼音、水泥和糧食，前兩者之前提過了，不贅述，今日所奏事關口糧云云。

尤南花了一半篇幅列述糧食的況，特別強調三種糧食的產糧和品種退化的問題，以及其中“土豆”一如果發芽會產生劇毒。

寫完正題，他又附書嘮嘮叨叨地表示，消息來自三個人，三個人提到的產量都是同樣的數字，可知他們的消息也應該是來自同一個源頭。所謂孤證不立，這個數字有待參考。此外隨信附上三個品種的糧食以及儲存和種植方法，如果對方興趣，可以自行嘗試。

他寫的既然是奏陳，收信人自然是天家。

全文一氣呵，尤南再手改了中間需要避諱的字，將這帖書信予尤復按格式謄抄，又將那本《百家雜學》也給了他，道:“你抄完奏陳，再抄這本《百家雜學》。倘若抄完后你對這本書上的部分學說興趣，再告訴我。”

尤復慣常給老爺子抄書的，也不覺什麼，接了書和信就去一旁謄抄。

尤南在座椅上往后靠了靠，仔細算了算，這事也不算什麼正經上書，就是個老人家看到新鮮事，告訴皇帝陛下知道，寫到這個程度也可以了。

至于未來的打算，未來再看。至要親眼看著這糧食種出來，親手算一算退化了多，那才能正兒八經地上書。

如果自家有人愿意去青山縣，跟著黃致、李咎等從頭到尾順一遍，那是最好了……

想到這里，尤南又吩咐兒子說:“那本書你抄完了拿去給其他人抄，每個人都抄一遍，每個人都要寫一篇心得給我——這個心得沒什麼好壞之分，也不算科舉正道，最要的就是真實，決不能為了寫出來好看著頭皮寫喜歡。最晚八月初二給我。”

“是，父親大人。”

關系到國計民生的大事，但愿一切順利。

尤南對李園的新糧食的收信了六，不管他自己認不認，反正他下意識地幫學生找起了需要的人才。

黃致也一樣，給李咎舉薦了許法曹專門理和府的往來事宜后，又甄選了幾個求學的學生跟隨李咎念“科學”。

陸陸續續的有人來有人走，最終有那麼兩個人堅持了下來，就像當初的孟田旺一樣，他們相信李咎說的話就是真的，即便這門學說不能考進士做，他們也選擇留下鉆研。是認認真真地研究，不像是趙笠和黃致那種興趣當雜學隨便看一看的欣賞。

李咎給他們上完第一堂傳學實驗課后，見他們刨地的姿勢很標準，加上他們手上有繭子，對農作也很悉，于是隨口問了問他們的經歷。

果然這兩位學生都是農民家的孩子，因為自己幾乎死，也見了太多因為死去的同鄉，從爹娘那里看到了太多絕的悲痛，所以才會在聽完基礎課程后選擇留下。

李咎其實沒指他們能完逆轉品種退化的壯舉，但是只要他們能把知識傳承下去，只要能一代代地努力，這一切只是早晚的問題。

況且逆轉既有品種確實很難，培育新品種卻未必有那麼困難。他需要的不是未來世界逆天改命級別的產糧種，也沒有抗蟲害抗病害的需求，只要比現在的品種增產就可以了。這應該……也……不是……很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