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相公借著抄書的機會，將自家信得過的年輕人排了一遍，發現真正符合黃致要人需求的只有自己的兒子尤復。

尤復大約是天生就該學生學，在尤相公看來是天書一般的生學基礎知識，尤復只看一遍就能融會貫通了。

思前想后，尤南決定把這個兒子送到青山縣，送到李園的李咎邊，代替他這個糟老頭子去親眼監督李園的各種進度。

尤復老實，又認死理，絕不會被人說騙自己的老父親。

尤南修書一封，讓尤復打點好行裝，帶著那本《百家雜學》盡快趕到青山縣，借住在黃致府上。

而此時另一個人也來到了青山縣，便是去年破產回老家種田度日的牲口販子老劉掌柜了。

老劉掌柜如果是那種肯安心種地的人，當年他也不會闖北漠做牲口生意了。故而牛馬王托人帶的信和盤纏一送到，他二話不說，扔下鋤頭就來了江南。

一個夏天的時間，荒山上已經堆了好幾個倉庫的蜂窩煤。照顧管理蜂窩煤的人工已經有些不大劃算。

幸而老劉掌柜是爽快人，做事也爽利，在路上就已經考慮好了怎麼辦。這日他到了李園，安頓好，吃了頓午飯，下午就趕去荒山蹲那個蜂窩煤，主要是驗貨，一驗本，二驗效果。

結果還是讓老劉滿意的，李咎沒騙他，的的確確低本又好用，關鍵燒得快，用量大。看著便宜，實際上算算使用量，等大家養了燒煤的習慣，那用量，一點也不低。

此外最讓老劉心的是，李咎并沒有獨吞市場的意思。

老劉原本以為李咎會牢牢把持貨源，只讓他做行商的部分。這倒沒什麼，老劉以前做生意起家靠的也就是跑。那些牲口、皮草等，難道是他第一天跑商就能拿出來賣的？只是墊付的貨款他都出不起。還不是從攜帶開始的。蜂窩煤哪哪都好，就是太便宜了，它也得走薄利多銷的路子。

不想真正坐下來談分了，李咎開口卻是:“劉掌柜若是能賣的出去，可以在北方設廠子自己做這個。它本價格極為低廉，在江南做好送到北方，路上的開銷太大，且有遇到雨雪產生損失的可能，極不劃算。劉兄若是愿意，只配方我略收些錢，就算是孟工他們的獎金。”

劉掌柜道:“這點獎金才多？我一算，大約一個月的純利都不止這數。這事既然給我去做，廠子也設在北方，那麼先生自己不掙錢？”

李咎搖頭:“我就不掙啦。您老先生這麼想:大戶人家用的都是上好的銀霜炭、果木炭，他們當然不會用咱倆折騰的這個蜂窩煤——又有氣味又有煙，有錢人誰用這個。蜂窩煤就是窮人的柴火。既然是窮人，我怎麼好意思掙他們的錢？它本低在那里擺著，劉兄和劉兄的手下也不能白干活，兩重一加，足夠貴了。況且這配方原也不是我的配方，而是家祖提了一句，孟工他們辛辛苦苦改出來的。我只躺在家里，什麼都不做，卻從窮人手上掙錢，這是什麼？這是鷺鷥上劈，蚊子腹刮脂油。我下不去手。”

劉掌柜端起酒杯滿飲一口:“先生人爽快，心地也好。我若執意要掏錢，卻是了刮地皮的商了！，就這麼辦。我也拿幾分利，只掙口飯！”

這件事就算談了，劉掌柜手里沒錢，就連車隊都需要李咎幫忙組建。他寫了個欠條給李咎，約好未來慢慢還錢，然后就專心致志雇人、雇車馬。

他得先試探一下市場，才好決定在那里大干一場。

青山縣的地理位置在江南偏北，往北再去五六百里就到了魯南地界，氣候已經頗為寒冷。老劉掌柜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魯南道的庸州郡，一路趕過去大概著九月就能到。如果市場反響好，他再往魯北道去，那邊有個小煤山，煤渣多，可以提供富的原材料。在那里設廠搞這個蜂窩煤，可以輻帝京、魯北、趙道等北方重鎮。

不過李咎的意思是這個方子也和水泥方子一樣，過段時間就不作保了。還是生產力低下的緣故，李咎和老劉吃不下太多的市場，既然自己產能有限，蜂窩煤又是生活日用品，不如開放給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想用的人得用，想掙錢的人也可以通過這個生意掙錢，只統一定價也就行了。

李咎幫著老劉掌柜將準備事宜做完了，老劉掌柜趕在八月初就前往魯南道，這方不誤事。

上午趁著天蒙蒙亮送走了老劉，李咎才回家，尋思要不就著老劉這事講一講南北的地理差異有那麼大，再講講為什麼燒煤要注意通風。這些話題和實際生活關聯比較大，總是好理解些的，正打著腹稿，那邊黃致就推著尤復來了。

再見李咎，尤復心里極為高興。兩人見了禮，仍往客廳那邊坐下，尤復將尤南的書信送上，道:“某從黃先生得來《百家雜學》一本，研讀許久，對其中有些事依然不甚了了，故而特意前來找先生請教。家父的意思，便是多盤桓些時日也使得，某算著大約要叨擾數月了。”

黃致擔心李咎不知道尤南的分量，忽視了他兒子，補充道:“師兄這點倒是對我的脾胃，咱們都是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新鮮學說的人。李賢弟不是打定主意要多收些學生學徒的麼？只要師兄懂了，去外面這麼一宣傳，三省六地不知多人要趕著來求學。橫豎師兄同我住一塊兒，不礙你事，我看，就住一年也。”

尤復呆呆地回道:“那不敢一年，我還得回去伺候老爺——其實還想看看李園的三個新糧種。家父很興趣。聽得說還會退化？家父的意思是橫豎我也喜歡搗鼓這些，就讓我來，一邊學習，一邊琢磨著是不是能幫上忙。”

敢還是生或者農學方向的人才？李咎來興趣了:“尤兄有此意，某不勝激。說起來，今日正愁不知該和學生們說什麼課程，巧合尤兄來了，不如尤兄說說自己的疑問，我便將這些問題的答案都整理出來，既滿足了尤兄，又可以拿去講課，我倒還輕省些。”

尤復道:“如此，我便打擾李先生了。《百家雜學》里涉及的說法實在太多，我有不解的大約是二三十，在這里面我最想知道的，就是‘傳’了。書上寫著一代種子的狀有一定幾率傳給二代，這個事我懂，里頭究竟是怎麼個仔細的緣故呢？還有，先生從‘顯微鏡’里看到了萬都是由極小的細胞構的，這些極小的細胞又究竟是什麼個東西？種子必然也是由細胞構的，先生所寫的‘傳’是否也和這個有關？”

尤復洋洋灑灑地列述了許多疑，讓李咎也忍不住有些汗。汗之余卻又有些欣，尤復是真的看進去了，也是真的喜歡思考，還真的對生學有天分。如果能把他拉進伙……

“巧極了，我才帶著兩個學生種了一片雙的豆子，我猜測實驗結果會很有趣，我正在撰稿想刊載十月份的《百家雜學》里進行抄起連載。正好請兩位先生移步，咱們眼見為實，就著眼前的真實仔細聊聊里頭的道理——這原也是和糧種優化、退化相關的。”

下個月要給表姐當伴娘……我希我可以提前趕出更新來。

聽說當9次伴娘就嫁不出去了，算算次數，好像快到9次了……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