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

這日，承元帝下了朝來。

回紫宸殿的一路上，他麵容繃，的抿著，角下拉，滿都是抑到極致的怒氣。

進了紫宸殿，去了龍案後坐下，有侍端奉茶上來。阮榮海站在其右側下方不遠，腦袋恨不得紮進裏，殿中一片抑的氣氛，是個人都知曉承元帝怒了，且怒得不輕。

於江山社稷，承元帝算得上是一個明君，但從格上而言，他脾氣怪異且暴戾。在其邊侍候，一個不小心丟了命是常事，所以今日紫宸殿服侍的奴婢們，個個都是繃了弦，生怕一個不小心被拖下去杖斃了。

這段時間裏，紫宸殿屢屢有被拖出去杖斃的侍宮人，致使所有人都是繃著頭皮做人。

一聲茶盞砸在地上的碎裂之聲響起，殿中一幹服侍的侍俱都跪了下來，包括阮榮海。

“他們竟然敢朕，竟然敢……”

承元帝砸了茶盞且不算，龍案上一應事也被掃落在地，劈裏啪啦一片碎響。良久，他目中攝出一陣幾噬人的目，“都給朕滾下去！”

一眾侍俱都垂頭含的退了下去，額上是一片冷汗，慶幸又躲過一劫。這裏頭並不包括阮榮海，作為承元帝的侍，所有人都能退，唯獨他不能，即使這會兒他也是想‘滾’的。

他屏息靜氣立在一旁，爭取自己不要惹來承元帝的注意，以他今時今日在承元帝邊的地位，被遷怒喪命倒不至於，但沒人想挑戰自己命的極限。

隻可惜今日他所打的主意落空了，承元帝銳利的目落在他的上。

“阮榮海你說，他們到底想做什麽，朕如今還沒死呢，竟然如此朕！”

阮榮海心中連連苦，麵上卻是一片小心謹慎：“也許，也許可能是幾位殿下都有些急了。”他說得極為含糊，但話音裏的意思也是可以聽得出來的。

現如今稍微有點明眼的人，都知曉如今朝堂之上局勢有些詭異，鬧這麽大，若說背後無人肯定不可能。

至於是誰，不言而喻，定是那幾個都急於想大婚的皇子了。

按理說，皇子大婚乃是常事，畢竟倫理綱常，到了年紀想親，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可這其中摻雜著太子，摻雜著承元帝晦的心思，就有些讓人忌諱莫深了。

阮榮海十分不想攙和進這種事來，可承元帝問了，他又沒膽不說，隻能含糊其辭的說上一兩句。

換著一般人，還能裝個糊塗，可他在承元帝邊服侍已久，對一些晦之事都是有所了解的。說與不說，怎麽說，說實話還是說假話，都是一門學問。而阮榮海很顯然是決定說實話了，畢竟承元帝才是他的主子，他可不想怒對方。

“連你都看得出來，他們這是當朕死了！”

阮榮海跪了下來，“陛下萬萬不當此講，陛下龍康泰，必能萬歲萬歲萬萬歲。”

馬屁拍得有點太過明顯，不過有人之就好了，是人都不想死，又何況是為九五之尊的承元帝。

承元帝麵容和緩下來，不知想到什麽了，轉瞬間又染上一片厲，“太子妃實在是不爭氣，嫁進來也有半年之久了，竟然依舊不見靜。”

若是早早有了靜，他又何苦一力抗衡著整個朝堂，可他冒不起這個險，不到萬不得已，承元帝不想放棄太子，也不能放棄。

他閉了閉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太醫院那邊怎麽說？”

阮榮海麵容一僵，垂下頭，小聲道：“幾位太醫說太子妃並無問題，可能是時機不吧。”

那就是說之所以懷不上全是太子的緣故了？！

又是一砸了下來，在地麵上碎裂開來，阮榮海一脖子，頭紮得更低了。

“胡太醫不是說照著那方子吃藥，便能。如今折騰的我兒太子虛弱不堪，卻依舊沒甚效用，要他何用！”

倒黴的胡太醫，又被遷怒了。不過這胡太醫自從幫太子‘調養’子以後，便屢屢被遷怒，及至至今能依舊活命，實屬運氣甚好。

其實也不能算是運氣吧，胡太醫在太醫院的資格老，醫高，太子的子一直為他所調養，承元帝就算再怒，一時之間也舍不得殺他。不過看如今這勢，真不知胡太醫能堅持多久。

“胡太醫說太子殿下的子，如今也被調養差不多了，按理說、按理說是能懷上的……”阮榮海聲如蚊。

他低垂著頭，聽著上首傳來的來回踱步聲，這腳步聲且急且重，足以證明承元帝心深的急躁。

這些日子以來，承元帝的脾氣日漸暴戾，早年還能自製，自太子大婚之後，便逐漸失去了應有的鎮定和冷靜。其實怎麽能夠冷靜呢，猶豫了那麽久，承元帝此番已經破釜沉舟了，可事實證明這破釜沉舟的效果並不佳。

“送東宮的那批人，太子可有收用？”腳步微一停頓，承元帝問道。

阮榮海搖了搖頭，“無，太子殿下本就無意，太子妃、太子妃……”

“太子妃怎麽了？”

阮榮海猛地垂下頭來，“太子妃因此鬧騰了兩次……”

“王家養得好兒，自己不中用，倒是妒上了。傳朕的話，太子妃——”

話語說到半途，承元帝不知想到什麽，又打住了。

“罷了罷了，元章的子本就不好，如今還是不宜給他生事。這王嫣兒實在是選錯了，看來朕得想想辦法，給太子另立一側妃，如此才能名正言順，也免得生事……”

可承元帝也清楚此事的為難，朝堂之上本就因幾位皇子大婚一事鬧得沸沸揚揚，這種風頭浪尖之上，再給太子立側妃，恐會引起更大的爭議。承元帝一向專斷獨行，可他也是有顧忌的，他需考慮江山社稷之穩，還得考慮不將太子再度推到風頭浪尖，實在是為難。

略微沉片刻後，承元帝抿了抿薄，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既然你們都那麽急，索全爾等，即使下了賜婚詔書，一時之間也不可能都完婚，左不過還能拖上一段時間。

他又在心中斟酌片刻，才去了龍案之後坐下來。

“去宣左仆來。”

*

那次的事九娘在背後看到了孟嫦曦的影子，所以對此人一直是提防在心。

哪知那事勘破之後，此人卻是一直再無靜，甚至麵上幾次和悅來與九娘相。可是九娘對此人忌諱甚深，又對有些不冒，所以麵上一直是不冷不熱的，吃了幾次釘子後，孟嫦曦再不前來。

漸漸的，太學院裏開始流傳孟嫦曦與蕭九娘不和之言。

孟嫦曦人長得，家世好，平日裏待人溫和，人緣也極好，所以難免會有向著的學生，有意無意針對和孤立九娘。

不過九娘也不是吃素的，明麵上的針對俱都反擊了回去，至於孤立從來不放在眼中，頗有些刀槍不之勢，一時之間孟嫦曦倒是拿沒什麽辦法。

那事之後，蕭六娘蕭七娘幾人便沉寂下來，在學中甚是安分守己，也不敢來招惹九娘。至於蕭如所引起的軒然大波，因著時間的流逝，漸漸的倒也淡了下來。雖大家對其依舊厭惡，到底不會如同剛開始那樣激烈。

其實世事無外乎如此，什麽東西都是經不起時間消弭的。名聲壞了，不好的影響隻是潛藏在暗，麵上若是能不在乎，其實也本起不了什麽作用，就好比九娘上輩子。

蕭如頗有一種‘任憑風吹浪打，我自閑庭信步’之態，看得出來其心也是極為好的。所以說弱什麽的都是假象，別看總是哭哭啼啼一副極為可憐的模樣，若真是如表麵上所表現的，估計早就承不住去懸梁自盡了吧。

程雯婧這幾日心有些不好，九娘早就看在眼裏，卻是沒有開口詢問。

畢竟心這個東西，總是起起伏伏的，可持續了這麽久，可見是出了什麽事。

這日，散了課，幾人結伴去飯堂用飯。

其間九娘提起此事，程雯婧先是不答，之後自己也憋不住了，道出自己心不好的原因。

“你是說你許久沒見到你的四郎哥哥了？”九娘挑眉問道。

程雯婧蔫蔫的，吃飯的作都能看得出幾分有氣無力，“是啊。”

阮靈兒忍俊不住：“這多大點事啊，前陣子剛旬考完，王大哥在國子學，功課曆來比其他幾院要重，肯定有很多事要忙，就為這個你日裏魂不守舍的，雯婧我真是服了你了。”

“哪有，我知道他忙，可是去了國子學幾次，都沒見到他人，他的同硯說他這陣子也不知在忙什麽。”程雯婧堵著抱怨著，又道：“好了好了，你們也別嘲笑我了，我知道我有些小題大做了，吃飯吃飯。”

程雯婧表現的十分淡然，可九娘總覺得事出一詭異來。

無他，王四郎這陣子確實沒怎麽出現，按理他對自己有那種心思，且一直鍥而不舍，應該不會如此的。

倒不是說九娘自，而是從其中品出了幾分詭異來。可是怎麽也想不出這詭異出在哪兒，不過王四郎能來煩，也是高興的，便將此事暫且拋之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