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雙兒正在為唐嫵梳妝打扮,唐嫵卻對著妝奩里鸞鳥金鑲玉步搖微微出神。
這世道,每家的宅表面看著都是其樂融融,可一旦走進里面,誠然每家鍋底的都是黑的。
正房容不下讓主君流連忘返的妾室,妾室也要為了自己今后的子一爭高下,都有人都在暗地里斗個你死我活,明卻依舊是互稱姐妹。
這后宅里的事,就像是沒完沒了的戰爭。今日若是贏了,就意氣風發,明日若是輸了,就割地賠款。
就像郢王妃,這次沒能直接將唐嫵弄死,才不到一日的功夫,便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那樣,繼續邀品茶,送字畫。
做足了寬容大度的主母姿態。
今日一早下了一場大雪,雪花飄搖,唐嫵綰了一個回心髻,著芙蓉襦,外披一件白狐裘從喜桐院的側門往皎月堂走去,還沒等雙兒去開門,就見陸嬤嬤親自出來迎接了。
“外面天冷,夫人快拿著。”陸嬤嬤遞過來的是一個正熱著的手捧爐。
陸嬤嬤躬推開門,唐嫵才不不慢地才過去,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就見安茹兒手上的作停了下來。
今日唐嫵明顯是特意打扮過的,自從府起,極這般冒頭,總是想著謹小慎微,做小伏低,便能將日子過的長久些。
可打從昨日起,就發現錯了,這位面慈心善的主母,用起手段來,可是招招式式都在要的命。橫豎不管怎麼努力,都會了旁人里的賤婦,狐子,那為何還要收斂著活?
唐嫵下上的白狐裘給一旁的雙兒,出了穿在里頭的短襖。今日特意挑了一件窄袖的,這樣剛好可以出那淤青未消的勒痕。
對上安茹兒驚詫的目,不疾不徐地行禮道:“姐姐安好。”
過王妃的目,唐嫵甚至都能猜到在想什麼,定是再想,果然是勾欄瓦舍里出來的狐貍,連被人瞧見了子這樣的是,都能毫不以為意。
唐嫵手腕上的淤痕便是明晃晃的暗示,安茹兒自然也不能裝作看不到,便假笑著問道:“妹妹上的傷,可是好些了?”
“托殿下和姐姐的福,妹妹這傷,再有個三五天自然就能痊愈了。”唐嫵笑道。
“那便是極好了,你遭了這罪,我一來怕你想不開。二來怕殿下生了誤會,所以今兒天一亮我便去了一趟程國公府,了煜哥兒過來。”
唐嫵雖然對這幅假惺惺的樣子沒有好,但是里的煜兒,卻是真的激。若沒有那位世子爺,怕是早就被王妃生吞了。
這讓不去想,難不程國公府的風水不好嗎,怎麼在同一個院子長大的人,格怎麼差了那般多?
“妾實在謝世子昨日能夠出手相救,但因不方便親自道謝,還勞煩姐姐同世子轉達。”說完,唐嫵還起,恭恭敬敬地朝安茹兒行了禮。
可這一起子,安茹兒便看到腰上掛著的香包不見了……
安茹兒臉上的笑容逐漸凝住,皮笑不笑地問道:“妹妹的香包哪去了?”
唐嫵看了一眼氣的指尖都在斗的王妃,一字一句道:“妹妹念故人,便將那香包留給了。”
安茹兒很清楚唐嫵里的故人是誰,也清楚今日這個舉就等同于向自己宣戰。
可郢王府的子嗣,是的尊嚴,是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去守住的尊嚴!
所以,是絕對不會容忍這個賤人生下郢王的長子。
安茹兒“啪”地一下,將茶杯放到桌上,高聲道:“妹妹難道不怕,有朝一日舊事會重演嗎?”
唐嫵裝作聽不懂的威脅,不答反問道:“那姐姐難道不就怕世上的因果回嗎?”
聽完這話,安茹兒瞇起眼睛,盛氣凌人道:“那你可知這世間伶牙俐齒之人,通常都是什麼下場?”
“妾不知,妾只知道這世上風水流轉,很多事,都是說不好的。”說完這話,唐嫵借由頭暈,說要回去歇息了。
等唐嫵走后,安茹兒可謂是氣的咬牙切齒,就連午飯都不吃了。
“嬤嬤看到了,今日就是來和我耀武揚威的!我真想不到,堂堂郢王府,也會寵妾滅妻到這個程度!”
陸嬤嬤看著安茹兒被一個妾室氣這樣,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只好語重心長道:“自打王妃回來,老奴也并未見王妃主親近過殿下。王妃雖瞧不起唐姨娘那副狐樣子,可耐不住殿下喜歡啊,所以……王妃總要多多爭取才是啊。”
一聽陸嬤嬤這麼說,安茹兒就止不住地委屈道:“嬤嬤,不是我不爭取,是殿下不肯給我機會。他每個月在府里的日子都是有限的,你就看這次,他好不容易出征回來,可還是整日往那狐子屋里頭跑!”
“王妃莫急,殿下再是喜歡,可也不會因為而誤了正事。近來外頭鬧荒,王妃為郢王府的主母,自然得給京城其他家做出表率,王妃不若借著這個理由,今晚放下段去找殿下一次可好?”
“那若是……他不肯留在我房里過夜呢?”安茹兒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殿下只要肯來就好。即便沒留在這,也能讓那個小院兒的好好看清楚,什麼主次之分。”
安茹兒想想也確實有道理,便在須臾過后,喚了佩兒過來,悄聲代了一番。
——
了夜,喜桐院又變得如往常一般燈火通明。
郢王已忙了整整一個天,先是進宮遞奏折,剛回來又聽聞程煜在書房等他,現下天都要黑了,他還得惦記上的傷。
因為唐嫵的傷是不能請太醫的,所以郢王只能親自拿了藥罐去給上藥。
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旁的男人專心致志地給自己上藥。
“疼……”忽然輕輕地哼了一聲。
哼唧完,又下意識地去咬。
郢王皺眉,才看見這作,臉就一寸寸地變了鐵青,他用拇指摁住的作,怒斥道:“你是非要把它咬爛了嗎!”
他呵斥的語氣很重,但手上的力道卻減了不。
唐嫵看見他不微微出神,不是傻子,能覺到,好像自從那天起,他就變了那麼一點點。
將臉蛋在郢王的旁來回挲,眼睛里散出的討好之意溢于言表,實在可人。
唐嫵蹭了半天都不見他有反應,便有些泄氣地撇了撇,暗暗嘟囔:他的心腸怎可以如此冷……
郢王給上完藥,便起了子,哪知剛一,就被唐嫵拽住了手臂。
“殿下可是有要事要理?”唐嫵糯糯道。
“沒有,怎麼了?”郢王順手又給蓋上了被子。
唐嫵眨眨眼,也不去接他的話,而是換了更為氣的語氣,又道:“那可是有一般要的事要理?”
郢王對上的眼睛,無奈道:“也沒有。”
“那可是有明日的事要理?”
這接二連三沒營養的問題,就連一旁的雙兒都聽不下去了……
郢王低頭看著下上的青紫還沒消退,忍不住嘆口氣道:“沒有,你到底想要問什麼?”
唐嫵見每樣問題他都正面回答了,便笑嘻嘻地抱住了他的腰,歡喜道:“既然沒有要的事,那殿下就別走了。”
說完這句話,郢王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坑了。
要的事,一般的事,明日的事,合著就是想讓他無法拒絕,便把所有的話都給堵死了。
唐嫵眼看著他的眉眼都了笑,剛要給雙兒使眼,讓滅燈。
就聽到落英在外面通報了一聲,說王妃有要事要找殿下商議。
這下唐嫵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了。
許是怕理由不充分,外面便又加了一句。
“是近來外面鬧荒,城外捐糧的事。”
郢王給了一個唐嫵一個無可奈何的表,示意只能松手了。
可今日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膽子,竟是死死地抱著郢王的腰不肯撒手,好似郢王真要是狠心撇下不管,就會抗衡到底一般。
他嘆了一口氣,只好出另外一只空閑的手,輕輕地拍了拍的背。
可唐嫵不信他是個不吃的人,就不信了,他走了整整兩個月,他難道都不想嗎?
“本王明日再來看你。”郢王對上那不斷屈的目,只得用食指點了一下的鼻尖,“你好好休息,這才上完藥,你再這麼不老實,就又得重新涂一遍了。”
唐嫵將他后面說的話都統統當作了一陣風,唯獨對“明日”那兩個字來了覺,恍然想起來,昨日他也是這樣說的……
唐嫵別的不信,但顧九娘說的那句花樓真理,還是信的。
九娘說,男之間維系的方式有許多種,門當戶對,救命之恩,一見鐘都算,可是這些皆不如從這榻上滾出來意深厚。若是哪一日,自己家的男人看自己的目,了坐懷不的柳下惠,那就差不多就該警惕了。
這般狀況……要麼是被他厭棄了,要麼就是他有別的榻可滾了……
如此一來,唐嫵便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昨日那玉橫陳的畫面,那時候,他除了給自己蓋上被子,又親了兩口,可就再沒有接下來了……
平日他在這兒,可是有使不完的力氣,怎麼這兩日變得如此清心寡了?
難不,他到底是因為這個事,嫌棄了?
想到這,連忙站起子,將頭枕在他的口上,慢聲細語道:“妾這兒也鬧荒,難道殿下就不管管嗎?”
郢王本來沒聽出的意思來,直到低頭瞧見這紅撲撲的臉蛋兒,這才反應過味來。
他不由得好笑的拍了拍的肚子道:“是這嗎?本王怎麼不記得何時著過你?”
唐嫵笑著踮起腳,然后輕輕地嘬了一口他的耳垂,挑釁道:“可妾分明就沒吃飽過。”
郢王低頭看著眼里的狡黠的目,便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他忽然將整個人托起,然后故意板起臉道:“我本還舍不得你,可你太放肆了。”
唐嫵含笑地看向他,眼里釋放的亮,如星月般皎潔,人不一再沉淪。
明明都已經覺到他膛的繃,但仍是著膽子,勾住他的后頸,復而去吻他那逐漸下的結。
半響,雙兒闔上房門,退了出來。
也不管里頭傳出來的聲音又多刺耳,就只面不改地對著皎月堂的使道:“殿下突然頭痛難忍,已經歇下了。”
皎月堂的使被們這副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瞬間氣紅了臉。
里面怎麼回事,當們皎月堂的是傻子嗎?佩兒甚至連禮都不顧了,扭頭就跑了。
等喜桐院的燭火耗盡時,天都已經約泛出了魚肚白。
這下,唐嫵算是知道撥他的下場了,因為一直到了第二天晚上,的腰間,都還印著他虎口用力過度留下的掌印。
就連雙兒問句還不,都忍不住心肝。
忘不了,他在臨走之前,還用食指點了點的恥骨,戲謔地在耳畔道:“現在飽了嗎?”
……
等唐嫵再次醒來的時候,屋外突然下起了冰雹子,冷的打,便又朝被窩里了。
這時落英笑著進來和說了一個消息。
說,今日殿下從宮里多帶了一個人回來。
那個人是楊嬤嬤,是當今陛下和郢王的嬤嬤,一會兒等楊嬤嬤來了,楚側妃派過來的那個王嬤嬤就要走了。
落英激地跟說,夫人,殿下對你真好。
連落英都能看出來的事,明眼人便都能看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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