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扶風的話引得文人學子怔愣,沒那麼傻的就開始思考起來。
他順勢轉,微風煦地詢問,「玉瑤啊,雖說你跟方公子的婚事三年前就定下,可畢竟婚期還沒商量,大伯又早亡,就只能兩位兄長替你謀劃了 。”
「是啊玉瑤。」王明宇也嘶啞著聲音開口,“我們是你的堂兄,只會為你好,不會害你的。”
不會害?
王玉瑤差點被氣笑,這兩人在安水郡就看管著,如今又跟到京壞好事,還說不會害?
要是真的為好,就滾啊,滾出京,滾回安水郡。
但還不等嘶吼出聲,就有機靈的人嚷嚷,“原來這位是方公子未過門的夫人,難怪那麼賣命詆毀青竹公子。”
「天哪,詆毀青竹公子以後,方家公子豈不是可以從科舉舞弊中摘出去?”
「圍魏救趙啊這是,方家下得一手好棋。」
“先別說那麼早,跟牆頭草似的沒個定論。”
“就是就是,到底孰是孰非還不清楚呢。”
先前那個機靈的人清了清嗓子,又開口道,“與其茫然來茫然去,不如問問扶風公子,到底有沒有為青竹公子代筆過。”
以前本人不在,所以他們揣測,他們懷疑,他們討取公正。
現在本人都來了,千言萬語,不如親自回答。
於是無數雙目再次投來,有風姿翩翩的學子拱手,“敢問扶風公子,能否在這麼多兄弟跟前說句話,到底有沒有替青竹公子代過筆?”
「還有那封信,到底是怎麼回事?」
話題終於被拉回正軌,在場數十上百個學子全都豎起耳朵,尋找答案。
連王玉瑤都瑟著抬起頭,心臟重新提回嗓子眼。
許默更是定定地著。
在所有人的預料中,王扶風會搖頭,會解釋,會侃侃而談。
可他沒有。
公子翩翩轉,既沒有搖頭解釋,也沒有回答問題,反而對著外頭擊了擊掌。
清脆的聲音直傳街道,等待已久的人們抖擻神,穿過人群,抵達文昌閣正廳。
一位,兩位,三位。
所有許默求學路上遇見的師長親友,盡數匯聚。
他們上還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肩膀或許微微佝僂,但不影響神的極度昂揚。
首先出場的是錢夫子,當初是他從姜笙手裡接過大把銅錢,也是他帶領許默走向生試,看著優秀的學生綻放彩。
「當初我教這孩子的時候就知道他有底子,但生學識確鑿是我一點點教過去的,小默的努力更是學堂皆知,你們憑什麼污衊他的學識,污衊他多年的努力 ?」錢夫子擼起袖子罵,“一群吃不著葡萄嫌葡萄酸的東西,文人最相輕,承認別人優異很難嗎?”
接著是考舉人的夫子,相對文雅點,「許學子不僅努力,天分也是歷年罕見,我就沒見過十四歲的解元。我知道你們瞧不起我們小地方的解元,覺得不過如此, 但你們又有幾個十四歲的解元?”
接著又走出個人,拆開手中的信封,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安水郡守的師爺,賀郡守要我告訴天下人,你們可以瞧不起任何地方,唯獨不能鄙夷安水郡 科舉的公正,賀郡守願以家命擔保,絕無任何舞弊!”
他是安水郡出去的學子,所有安水郡的人都護著他。
就算千里迢迢趕路,哪怕上家命,哪怕面對京都的龐大世家。
許默說不上心裡什麼覺,他只覺得嚨酸,眼角腫脹,視線模糊。
過往種種被認定,錢夫子激起來,甚至要拉整個學堂的人來作證。
文人學子目瞪口呆,心湧起慚與愧疚。
但還是有人扯著嗓子不服,“你說的是在安水郡,我們這裡可是京,誰知道他是不是到了京,發現學識不夠就開始舞弊。”
是啊,安水郡只能代表許默的十四歲,代表不了即將十七歲的他。
王扶風不慌不忙,再次看向文昌閣大門,似乎在等待誰的出現。
過了片刻,一聲嘆息響起。
接著,竇威名帶著位國子監進士走進來,無可奈何道,“你們發現了,老夫還以為藏地很好呢。”
「諸位學子午好。」進士拱了拱手,“昔日老夫在國子監教學許默,這位許學子的思想沉穩周,乃是師長們公認的進士之才。”
大家都篤定許默會考中進士,卻沒想到他考了個進士之首,也就是狀元。
如今就已經遠超國子監的師長們了。
「本也是看著他從安水郡走過來的。」竇威名笑瞇瞇道,「雖然最初是想收個婿,現在卻是拳拳才之心,有這樣的人才,家國才有希。 」
不愧是老傢伙,既誇讚許默,又明挑私心。
但在許默跟方家打擂台的時刻,竇家能夠站出來,這份分沒齒難忘。
許默拱手作揖,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
有那麼多人證明,他的清白板上釘釘。
青竹公子就是青竹公子,他可以跟扶風公子並列,但不會抄襲代筆,更不會科舉舞弊。
從安水郡到京,他一路走來都有人看在眼裡,充實的長經歷,足夠的勤努力,謙遜的格行徑,造就今日親友師長們聯手撐起長傘,擋住瓢潑髒水。
他三生有幸。
他何德何能。
面對緘默愧疚的文人學子,面對慷慨激昂的師長親友,許默除了躬作揖,再說不出其他話,“學生無以為報。”
這一局,他靠著多年積累,贏了。
王玉瑤不知何時離去,方家尋來挑事的那批人也隨之。
剩下的學子有上前致歉的,有套近乎的,還有想與扶風公子高談闊論的,都被擋下。
「千里迢迢人疲憊,還諸位諒。」許默語氣誠懇,「待得日後有時間,再談古論今也不遲。”
“是啊是啊,快馬加鞭的人都快累死了。”錢夫子咧著抱怨,“小默你可得請夫子吃點好的。”
所有人陸陸續續離開,前往歇息。
只有王扶風依舊筆直立,像是不知疲倦,又像是踟躕籌謀。
他攔住許默,輕聲詢問,“許兄實話實說,這次事是否徹底落幕?”
這也太瞧不起方家了。
落幕不至於,方家應該還會生出其他招數,就看能否翻盤。
許默擔憂友人子骨,不願意多談。
但王扶風已經明了,他鬆開許默,看向無數追崇狂熱的學子,“臨近年關,無以為報,既然世人想見扶風公子,那就於大年三十在西城門見吧。”
「年三十,本公子要籌辦談會,還諸位兄台賞臉,前來與扶風流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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