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們想錯了。”

駱賓王開口解釋道。

馮元英站在一旁，小心翼翼聽著駱賓王怎麼跟這些人說這件事。

駱賓王不著急解釋什麼，而是拿出一包華子，先一人一再說。

“都點上，咱慢慢聊這個，說的簡單了，怕你們聽不明白。”

“說的太細了，怕你們覺得麻煩。”

駱賓王咧開一笑，這一笑，就有那種覺了。

馮元英此時終于意識到一件事，駱賓王和人說話，已經不是過去那般高高在上，如同天才一般了。

現在的駱賓王，開口就是一大唐土地的氣息，俗稱接地氣。

這種覺，是馮元英從來沒有過的。

貌似，很刺激？

他還記得自己跟駱賓王第一次認識的時候，那會兒的駱賓王眼高于頂，養著幾只大鵝，一天到晚跟大鵝一樣，抬頭看天，毫不管腳下踩到的是石頭還是螞蟻。

那時候的駱賓王，何等驕傲。

再看看現在，駱賓王哪里還有那種驕傲的氣息？

開口閉口就是老鄉，老丈，咱們都是普通人，啊對對對，那可不是嘛！

馮元英在心里默默下定決心，自己也得這麼來，想要賺大錢，這是自己要改變的一點。

“就說土地，還是你們的土地，只不過收回來之后，統一進行分配。”

“簡單來說，就是按照原來的大小，重新給你們劃一塊，當然，還給你們蓋房子。”

駱賓王吐了個煙圈，笑嘻嘻說道：“你們以前住的地方去地里得點時間吧？”

“要麼就是遠，要麼就是近，反正不怎麼方便。”

“現在好了，直接給你們整到一起，地也在一起，不像以前，就算是澆水啥的，也得爭搶，現在有了統一的規劃，到了澆水的時候，有人通知你們挖開水渠的。”

……

駱賓王開口，每一個字都是從莊戶們的角度出發的，你們以前這不方便，那不方便，咱雖然窮苦，忍忍也行，但現在不一樣了，很明顯有更加方便的手段，何必再以前那個罪呢？

馮元英越聽，心里面越是難，這才幾年沒有見，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年不見，已經天差地別了。

一旁的縣也在不停的聽駱賓王怎麼勸說百姓，別的不說，是每說一句話，就讓這些百姓覺到占了便宜的方法，可以學來用一用。

然后，他們再度張大了。

“我以前家里窮，種地的時候就記得一件事，每天日落之時，從農田之中回來，都得趕早，晚了的話，有幾片墳地，反正我是不敢過的。”

一說墳地，馬周就笑了，好你個駱賓王，拿這個嚇唬人是吧？

前些日子挖墳的時候，你可比任何人都積極。

尤其是挖那些豪門士族的祖墳的時候，再別說了。

正午時分，口干舌燥的駱賓王剛剛坐下，馮元英就送過來了涼開水。

“嗓子都冒煙了，不過效果不錯，咱齊州的百姓就是好，支持咱們工作。”

馮元英在一旁早就看明白了，那百姓不是支持工作，主要是在每一次的齊王府規劃之中得到了不好，反正房子也是免費蓋的，土地在哪都一樣，最后還有錢拿，多好的事。

關鍵是，種的東西，不管是啥樣，齊王府都收。

這就恐怖了，老百姓自己手里竟然第一次有了大量的錢。

馮元英意識到，如果嶺南的百姓可以像這樣，那麼馮家在嶺南的那些生意，完全就不愁了。

“元英，你在想什麼？”駱賓王突然開口問道，順手遞過去一華子。

馮元英笑著搖搖頭，隨后嘆息：“我在想啊，你這樣驕傲的人，竟然也會練就這麼一本事。”

“哈哈哈。”駱賓王敞開前的衫，大笑著，“你是不是覺得我變得俗不可耐了？”

“你別說，反而就這種俗不可耐的話，最讓人喜歡，過去兩年，也是這麼賺到了不錢。”

“大唐百姓喜歡聽能聽懂的話，齊王曾經說過，如果我寫的文章和詩詞能讓七十歲老嫗，五歲孩都能聽懂，那麼我注定會流放百世。”

馮元英錯愕了一下，一臉不信，笑道：“這，怎麼可能嘛。”

“要是老太太能聽懂，孩也能聽懂，那得多簡單啊。”

駱賓王也不反駁，而是默默念了幾句：“有句詩這麼寫的，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面塵灰煙火，兩鬢蒼蒼十指黑。賣炭得錢何所營？上裳口中食。可憐上正單，心憂炭賤愿天寒……后面太多了，我就不念了。”

這下，到馮元英合不攏了。

這幾句，明顯不是一般人能寫出來的。

簡單，直接，形象，真實，仿佛自己面前就站著一個老翁，正在寒風瑟瑟之中，不停的發抖，手里捧著黑漆漆的木炭，試圖從路過的著華麗的人跟前賣個好價錢。

明明已經凍得發抖，渾上下單已經粘在上，仿佛風再大一點，他就會到底不起。

可偏偏，他心無比希天氣更加寒冷一些，這樣，就會有人買他的木炭……

馮元英呆滯看著駱賓王：“這……就是你在齊州這幾年學到的東西？”

駱賓王點點頭，著遠方，嘬了一口華子。

村口的兩人，蹲在樹樁上，里冒著煙，遠方的村子里，炊煙裊裊，煙火氣十足。

更遠的農田之中，似乎有人站在田壟上指指點點。

正午的日頭照在那些人的上，還沒有開始耕耘的大地，這一刻似乎也蠢蠢了起來。

……

齊王府里，李祐正在后院的暖棚之中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些切塊兒的土豆和紅薯。

“這兩種東西，怎麼看都不像是我認識的那種。”

“不過嘗嘗味道，應該是對的，只不過還需要一點點改良吧。”

武大聽著李祐自言自語，在一旁捧著水果：“王爺，您休息會兒，吃點水果。”

“這土里的事，給我們這些下人就行了。”

李祐看了看武大，嘆息一聲：“武大，你可能不知道，這東西長好了，天底下就沒有人會因為任何天災人禍吃不飽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