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趙煊皇權正盛，總攬朝政之時，他也很當面訓人。

那時候他想對付哪位朝臣，表面上甚至連一的不悅都不會表現，背地里往死里捅刀子。

可今日在齊王的上，他忽然間發現了新大陸。

也發現了前所未有的樂趣。

這一通言語上的榨，讓他的心很是愉悅。

但很快，他就又郁悶了。

到底如何給蘇揚封賞，還是沒有定下來。

“元公公，你覺得該如何為蘇揚賞賜？”趙煊看了看周圍的人，最終還是將目放在了這位跟隨了他數十年的老太監上，這老東西的話，有時候比大部分的朝臣更可信。

元公公面帶嬉笑，“老奴不敢妄言！”

“朕讓你說你就說，何必支支吾吾，不知所云。”趙煊抬手從宮娥的手中接過那個造型飄逸的酒壺，對著壺就飲了一口酒。

今日之事，當浮一大白。

元公公微微低著頭，說道：“既然陛下有旨，老奴就斗膽妄言了。”

“老奴覺得齊王殿下的建議十分中肯，蘇將軍可暫為金吾衛上將軍，銀青祿大夫。”

趙煊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元公公，“你也跟蘇揚有嫌隙？”

元公公立馬否定，“陛下恕罪，老奴怎麼會與蘇將軍有嫌隙！老奴只是覺得蘇將軍在階上若是穩扎穩打的來，不管是對蘇將軍，還是對天下人而言，都會好一些。”

“雖然蘇將軍這一次立下的功勞確實是很大，但陛下……您忘了齊王曾經的功勞嗎？”

趙煊聞言忽然沉默了下來。

齊王這些年守邊疆，為大宋確確實實立下了汗馬功勞。

而且，他有數次力挽狂瀾，擊退了已直大宋腹地的北莽軍。

平心而論，齊王那幾次的功勞，一點也不比蘇揚這一次立下的小。

“若與齊王相提并論，蘇揚遷金吾衛上將軍，銀青祿大夫，確實已經可以了。但今日不同往日，齊王的份，也非蘇揚可比。”趙煊說道。

“是的，陛下。”元公公輕輕頷首，“但陛下您忘了當初一部分臣子對齊王的攻訐了嗎？”

趙煊再度沉默了。

元公公的這一番話，直接中了他的痛點。

曾經那些不太好的記憶，瞬間涌上了皇帝的心間。

齊王是什麼樣的人，為胞弟的皇帝比朝中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

曾經在他的計劃中，他與朝中坐鎮天下，而齊王天下兵馬，收大宋國門。

可就是那些該死的東西，他們番攻訐，用層出不窮的手段攻訐齊王。

哪怕齊王只是立了一點小功勞，賞賜稍微逾矩，都會引來他們的群起而攻之。

就是在這樣的況下，皇帝不得不選擇用一而再，再而三的制齊王的權利。

元公公見皇帝沉默，趁機接著說道：“陛下，當此危難之時，朝廷不可再陷混！”

“現在，他們沒有膽子！”皇帝冷哼了一聲，“他們在這個時候若是還敢行那茍且手段，眼紅別人的權利，做那小人行徑，朕不介意這城墻之上多幾顆猙獰的腦袋。”

“天天嚷嚷著什麼俠以武犯，以重重理由制武將的權利，一個個恨不得將天下兵權分幾十塊在自己的手里。”

“可我大宋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呢？又在什麼地方？！”

元公公沒有強行勸諫，只是低聲說道：“請陛下三思！”

當了幾十年的奴才，元公公對于說話已經拿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不該說的話，那怕是一句他都不會多說。

盡管他很清楚，那些文可并非僅僅只是文臣那些簡單。

他們的后站著的是一尊尊與大宋幾乎同樣悠久的門閥、地方大族。

在世道開始混的時候，朝廷更要籠絡住這一批人，避免他們自立陣營，致使天下分崩離析。

可這些理由，他終究還是沒有說。

氣話說過之后，皇帝卻又沉默了。

“你的意思朕清楚，權衡，制衡！”皇帝略有慨，緩緩踱了兩步，雙手扶住了城墻。

有風徐徐而來，帶著城外支離破碎的焦味，和淡淡的臭味。

趙煊也分辨不清楚，這到底是臟引起的臭味還是尸的臭味。

但總之，這個味道讓趙煊到憤怒，到惡心。

還有些無力……

“每年這個時候，整個京城都飄散著瓜果的香味，那些樹上長著各種各樣的果子，在這個時節都了。”趙煊信手指向了城外，“你看看，多麼的離譜，戰爭讓瓜果都不見了蹤影！”

“朕的子民們，連吃果子果脯的機會都沒有了。”

皇帝的話題跳躍的有些離譜。

但元公公懂皇帝的心，也明白皇帝這番話的意思。

“談什麼權衡，以前他們沒得選，現在你看看這城外，他們有的是選擇的機會！”趙煊冷笑了一聲，“朕的這個兒子，個個見機揭竿而起，他們在造朕的反啊！”

“他們都是那群世家門閥可以選擇的目標，可以輔佐的對象。”

“若朕猜的沒有錯，他們現在恐怕早就已經做好選擇！”

“你說朕還需要顧忌他們嗎？”

“現在朕更希顧忌蘇揚一人，用他的屠刀，把朕這天下好好的洗洗！”

元公公豁然抬頭，震驚的看著皇帝。

他沒有想到在皇帝的心中，竟然藏著這樣的打算。

洗天下門閥，這是何等恐怖的謀劃。

驀的，元公公忽然間響起了一樁陳年舊事。

那是皇帝剛剛繼位之時，他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擊天下門閥，重用寒門士子。

結果……毫不出意外的，皇帝這件信心滿滿的壯舉，很快就被夭折了。

從那之后，皇帝就一直尋找和寒門與門閥的權衡之，再不提徹底打擊之事。

趙煊手掌輕輕拍在了城墻上，說道：“不過，你說的也中肯，蘇揚便暫為金吾衛上將軍，銀青祿大夫吧。”

“撕破臉的方式有很多種，像個莽夫一樣直接撕破臉是最蠢的。”

“待朕榨干了他們，再將他們一腳踹開，豈不是更好？”

元公公立刻奉上萬年不變的馬屁，“陛下圣明！”

“朕一點也不圣明。”趙煊搖頭道，“朕若是圣明就應該早點重用蘇揚的，他一定能給朕省很多的事，朕的江山興許也走不到這個地步。”

元公公面帶微笑。

他現在已經習慣了皇帝三句話就不離蘇揚。

他也承認，蘇揚的的確確是真的很厲害。

但他總覺得，皇帝現在好像對蘇揚有些過分的寵信。

不，好像還有些……崇拜的覺。

雖然元公公覺得這個想法很離譜，可他看著皇帝眼中閃爍的芒，他實在又很難否認這樣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