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淡淡一笑:“沒關係,以前記不得,以後記得就行。過年的事,恭敬不如從命,客隨主便,到時候不得要給表叔和嬸孃添麻煩。”看來汪氏真的是見不得自己時來運轉,有事無事總想踩一腳,既然看自己不順眼,自己偏就要在面前晃,給添添堵纔好。
汪氏原以爲明菲不會答應,豈知竟然如此爽快,訝異地挑了挑眉,道:“還有件事,餘媽媽走時,不是說還要送位媽媽過來麼?什麼時候來啊?我好準備房間。家裡窮,房子,不得不早作準備。”
明菲面不變:“餘媽媽走時的確是這樣說的,但最近天氣不好,又逢年關,我也拿不準人到底什麼時候來。”
桃也笑道:“人肯定是要來的。奴婢們來的時候夫人便吩咐過,三小姐年齡漸漸大了,邊得有人跟著,近服侍才行。我們夫人一向言出必行,房間用什麼的,可以準備著了。”
見問不出什麼來,汪氏眼珠子轉了轉,告辭回去,臨行前要留芳兒陪明菲,芳兒不肯,一瞪眼,掐了芳兒一爪,暗示多打聽點消息,不由分說,拉住豔兒就走。
芳兒倔強地要去拉門,明菲忙去拉:“芳兒,幾日不見,我怪想你的,你陪我說說話。”
芳兒掙了幾掙,可明菲拉得很,掙不,只得立在那裡低頭不語。桃頗會察言觀,笑道:“奴婢去廚房煎藥,小姐陪芳兒小姐慢慢說話。”出去將門關上,把空間留給一對小孩說悄悄話。
明菲道:“芳兒,我知道你怨我。我也不想和你說什麼花巧的話,但你要記著,我是真心和你好的。那件事了那個樣子,並不是我的本意。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不管怎樣,該解釋的還得解釋,芳兒若還想不通,也沒法子。
芳兒沉默片刻,嘆了口氣:“罷了,不說這個事。你小心些,我聽見我姐姐和二狗子說,要把灰灰捉去燉湯吃。”
二狗子是村頭的潑皮無賴,最狗,糾集了一幫閒漢,整日喝酒賭錢,調戲婦,乃是個徹頭徹尾的壞東西。明菲想起今早起來後果真就沒見過灰灰,手心裡頓時沁出一層冷汗來,心差點跳出嗓子眼,猛地衝到門邊,打開門,大聲喊:“灰灰!灰灰!”
院子裡一片靜寂,聽不見灰灰回答的汪汪聲,明菲的聲音顯得突兀而尖利,驚得吳家諸人打開門探出頭來,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桃從廚房裡衝出來,一迭聲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明菲顧不上回答,白了臉,抓著芳兒的胳膊道:“你是什麼時候聽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
芳兒被明菲抓得生疼,更是被的表驚住,皺眉忍著痛道:“就是今早的事。”
明菲閉了閉眼,讓自己的緒平靜下來,道:“芳兒,我需要你幫我。”早該想到,豔兒和汪氏拿沒法子,一定會另尋其他辦法警告,折騰的,都是的錯,可憐的灰灰。但願還來得及。
芳兒跑去找長工打聽二狗子的去,明菲則換了厚底鞋子,從針線籮裡拿了剪子放懷中,讓桃看著屋子,自己奔了出去。
桃在後大喊:“三小姐,變天了,你傷還沒好,不能出去!讓奴婢去。”
明菲抿往外跑,本不理桃。桃無奈,只好抓起一件厚實的棉襖和一件披風追了上去,明菲不要絆手絆腳的披風,劈手抓過棉襖往上套,低聲道:“你不悉村裡,村裡的人也不認識你,去了也是白去。回去看好屋子,別讓人趁機去搗。”堅決地把桃一推,頭也不回地跑了。
此時天更暗,雪更大,風更冷,明菲瘦小的背影在一片灰白冷清中顯得格外目,桃大聲喊道:“三小姐,你小心些。”
明菲埋頭往一戶人家跑去,敲開柴門,紅著眼朝開門的中年漢子道:“栓大叔,求你幫幫我,灰灰要沒命了。二狗子要把它燉湯。”灰灰就是他看可憐,特意抱給養的,但願他此時也還存有那點同心。
那漢子詫異地看了明菲兩眼,又看看天,淡淡地道:“不過一條狗而已。你若是喜歡,過些日子,家裡又有春狗兒了,另外尋只好看的來養。”年關將近,他不想惹麻煩。
“灰灰救過我的命。”明菲出來得匆忙,沒帶錢,便從腕上褪下一隻小小的絞銀鐲,往立在漢子後看熱鬧的農婦手裡塞,深深鞠躬:“栓嬸子,我求你們了。”這村子裡,大家都怕惹上二狗子這樣的東西,只有這吳栓兒不怕,若是他不肯幫,再無人肯幫。
吳栓兒的老婆連忙推讓:“不要……明菲,你的傷還沒好,怎地就跑出來走?”
明菲頭上早就可以拆了,但爲了嚇唬吳家特意裝樣子纏著的白布,吸了口氣:“嬸子,我又讓豔兒姐姐不高興了,這才……”用手背胡了兩下眼睛,可憐地保證道:“我不是要大叔幫我搶回狗,我只是想用這銀鐲子去把灰灰買回來。沒人陪著,我怕。請大叔陪我去就行了,保證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吳栓兒老婆嘆了口氣,明菲的頭:“可憐的娃,難得這麼記。我說,孩子他爹,你閒著也是閒著,去看看吧?”
吳栓兒無奈,只得從柴垛上取了柴刀別在腰間,問:“人在哪裡?”
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跑過來,遠遠就喊:“掃把星,芳兒讓我和你說,去村西頭的小樹林裡。”得益於汪氏母的宣傳,這村子裡不懂事的小孩兒見著明菲都是統一喊的掃把星。
明菲忙道:“大叔,是在村西頭。”對這個稱呼從一開始的不舒服早已進化到無於衷,因爲你不能要求猩猩和你一樣的說人話。偶爾還覺得有些慶幸,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會這樣喊,其他的人見了面,雖然不是很願意和接,但最起碼還不至於太過分。有些人甚至還比較同可憐,就比如說面前這對吳栓兒夫婦。
吳栓兒當頭往前走,明菲把手裡的絞銀鐲塞進吳栓兒老婆手裡,調頭跟了上去。
還沒到村西頭,就看見一羣人吵吵嚷嚷地走過來,當頭的正是那二狗子。芳兒帶著個蔫頭蔫腦的長工尾隨在後,大聲喊:“你把灰灰弄到哪裡去了?”
二狗子烏青著一隻眼睛,沒好氣地罵:“都說了我沒那賴皮狗,你耳朵大了蓋住了?”
芳兒道:“不是你是誰?明明好幾個人都看見你拿麻袋子套了它,還用棒子打它的。”
二狗子站住,瞪著一雙牛鼓眼冷笑:“好幾個人看見的?是哪幾個?他們可敢當著我說這個話?”往那長工鼻子上一指:“是你嗎?是你嗎?”
那長工嚇得連連往後退:“不是我,我啥都不曉得。”
芳兒漲紅了臉:“你不要耍賴,我親自聽見我姐姐代你把灰灰捉去燉湯的。”
一羣閒漢眉弄眼,猥瑣地笑起來:“你姐姐?豔兒啊?二狗子,你啥時候和對上眼的?覺咋樣?”
芳兒已經懂了一些人事,聞言氣得哭了,撿起石頭去砸說話的那幾人:“不要臉的東西!你嚼狗舌頭!”那幾人有被砸中的,由不得大怒,罵罵咧咧地去捉芳兒,芳兒後那長工上前去擋,沒擋住,芳兒尖著哭喊起來。
吳栓兒當頭迎上,皺了皺眉頭:“你們做什麼?”
二狗子原本也沒想要把芳兒怎樣,不過是嚇唬嚇唬罷了,聞聲給人使了眼,讓人停下手來,皮笑不笑地道:“吳栓兒,你又要多管閒事了?”
吳栓兒了腰間的柴刀,道:“要過年了。鄉里鄉親的,有啥不能好好說?”
“芳兒!”明菲跑過去拿了帕子給芳兒眼淚,著二狗子道:“我的狗呢?”
二狗子眼皮一翻,正要發蠻,明菲從腕上捋下另一隻絞銀鐲來,扔到地上,一腳踩上,使勁跺了幾腳,待那銀鐲子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方撿起來,對著二狗子那羣人脆生生地道:“誰要能幫我找回我的狗,我便把這坨銀子的一半給他過年打酒喝。它若是還活著,我就盡數都給他。”
手上的那坨銀子,說也有五錢,可以過個很好的年了。衆潑皮早聽說明菲發了財,要翻了,如今看來竟是真的,由不得齊齊嚥了一口唾沫,都把眼著二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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