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守信和連守禮就都不說話了，張氏和趙氏相互看了一眼，都彼此從對方的眼中看到贊同，但是礙於男人們在場，也都沒說什麼。

至於連蔓兒和五郎，連葉兒所說的，他們早就認識到了。

周氏這個人的思維，其實很簡單，很好猜。之所以總是拿心狼、心狠、喪良心、不孝等話來罵幾個兒子、媳婦，尤其是連守信和連守禮這兩的人，其原因無外乎很清楚，這些人其實和所罵的恰恰相反，而且還將心地善良、孝順等品德看的很重。

而周氏越來越拿這些話來罵連守仁、連守義這兩人，也無外乎是發現了，人家本就不在乎這個。

而另外一個原因，連蔓兒想，是周氏在心裡，其實是很瞭解自己的。自己心，所以知道心的人有多難對付。害怕兒子、媳婦們也和一樣心，所以纔要時時的敲打。

“……自打他們從太倉搬回來，沒秀兒在邊了，老太太使喚別人都不順手，一直就使喚著芽兒。老爺子沒了，二當家的那也不過日子了，芽兒就跟著老太太過了。這一兩年，老太太對芽兒，大傢伙也看見了，那可真是不錯。芽兒對，那也是一個忠心報國的。今天這個事，我還尋思著，不管咋地，老太太都得把芽兒給留下。”張氏又絮絮地說道，一邊說一邊嘆氣。“不管咋說，跟著老太太都比跟著二當家的那兩口子過的好。”

周氏對連芽兒的態度，連蔓兒略微歪了頭想了一會。要說周氏對連芽兒好，連蔓兒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可若要說周氏對連芽兒不好，似乎也有些不對。

“娘，你說老太太對芽兒好，那我問問你。你樂意像對芽兒那樣對我和我姐嗎？”連蔓兒就問周氏。

張氏先是納悶連蔓兒怎麼突然會這麼問，等細想了想，就有些明白了。

“……老太太……就是那樣的人吧。要是我對你和你姐，給吃給喝肯定和一樣，還得比更好。我有啥東西，那不都是你們的？我肯定不藏私。和芽兒，畢竟還差了一層。再有……肯定和不能一樣，這不一樣。”

張氏並不善於言辭，在很多事上也沒有連蔓兒的視野，所以即便是細想了想。也只能說出待自己的兒肯定和周氏待連芽兒不一樣，其他的，就說不出來了。在張氏。只能將覺到的那些異樣都歸結爲周氏與常人不同的個。

“蔓兒，那你的意思，是老太太對芽兒不好？”張氏見連蔓兒沉思，就反問道。

連蔓兒見張氏問，又想了一回。決定還是不要太過說破的好。這個年代，很多莊戶人家養兒育都是非常糙的，給吃給喝，不著不凍著就算是盡到責任了。

“娘，你待我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爲了我們好。可是老太太待連芽兒，都是爲的自己。”最後，連蔓兒只說了這樣一句。

“那倒是。”張氏、趙氏、連葉兒就都點頭。

周氏將連芽兒養在邊。是因爲喜歡這個孫嗎？是因爲看著連守義和何氏不心，因此憐惜這個孫嗎？顯然，都不是的。

現在的老宅裡，周氏邊就缺一個可以隨意使喚、只對忠心耿耿的晚輩。蔣氏太過聰明，有自己的主意。而蔣氏也不會允許大妞妞完全被周氏控制。這種況下，聽話的、不怎麼聰明的、卻長到了十來歲的連芽兒正是最好的選擇。周氏想將連芽兒培養連秀兒。但是畢竟不是親生的，而且連芽兒的格和連秀兒的也不一樣，所以周氏有些離不開連芽兒。

但是私心裡，周氏卻又對連芽兒不是完全的滿意。

後面這個，只有細心的才能看得出來。連守義有沒有看出來這一點連蔓兒是不知道，但是肯定的是，連守義看出了周氏很需要連芽兒，離不開連芽兒。

沒有了連芽兒的周氏，就像了一條，一隻胳膊。

可連守義要帶走連芽兒，周氏竟然沒有阻攔。

“芽兒爹就是看出來了，才說要帶走芽兒。後來我瞧著他眼神有點不對，怕是看芽兒長出息了，養在邊，也不費啥，很快還能換回大筆聘禮。”連蔓兒就小聲對張氏、趙氏和連葉兒道。

幾個人都點頭，當初何氏怎麼爭著要給連芽兒裹小腳的事們都記得。

“現在跟那個時候還不一樣。現在那兩口子，恐怕就想著多要聘禮，芽兒嫁的人家啥樣，他倆估計都不在乎。”趙氏就嘆道。

“說了要帶芽兒走，那說沒說帶不帶六郎？”張氏就問。

“沒說。”連蔓兒就道，“估計都忘了六郎這一茬了。”

“肯定不會要六郎。”連葉兒就道，“芽兒能給他們燒火做飯，伺候他們，芽兒吃的，花的也。聘芽兒他們能得錢。六郎有啥用啊，是，六郎能幹活，可六郎吃的多。就像現在，他們對六郎啥也不管，到種地、秋收的時候，就六郎去幹活，這佔便宜不吃虧的多好啊。再說，往後六郎娶媳婦還得花錢。”

連葉兒一番話，可算是將連守義和何氏的小算盤、小心思都給說明白了，大家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不管跟著誰過，都不是真心疼。哎，可比較著，還是跟老太太好點。起碼，老太太不打算賣掙錢。”張氏就道，“跟著老太太，吃喝穿戴這些，也比跟著二當家的兩口子強。”

這個確是實。但是倫理上，連守義和何氏不吐口，連芽兒就只能跟著他們。

“老太太離不了芽兒，說啥都該開口把孩子給留下。”張氏又道。

“那不是跟芽兒爹較上勁兒了，老太太咋能低頭那。”連蔓兒就笑道。

“對，是那個子。”張氏和張氏又都點頭。

周氏的脾氣，是可以爲了跟人較勁，將正經事完全不顧及的。而且，應該也不願意讓人知道，離不開連芽兒。雖然，這件事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並不是什麼。

“等著吧，最後還得要連芽兒。”連蔓兒突然又道。

“蔓兒姐，你是說老太太還得跟芽兒爹孃要芽兒？”連葉兒就問。

“對。”連蔓兒篤定地點頭。

周氏離不開連芽兒，想要過的舒服，就得要連芽兒在跟前伺候著。留下連芽兒不爲別人，爲的是自己。一開始，周氏是拉不下臉來，但是權衡過後，周氏最終會低頭的。因爲連芽兒對太重要了。

大家屋裡說著話，小七和小龍、小虎就放學回來了。

“爹，剛纔我回來的時候看見六郎了，他跟我說，下晌想回那邊，說是房子，他回去幫著幹活。”小七進屋，大家相互見禮過後，就對連守信說道。

“我知道了，讓他去吧。”連守信就道。

“嗯，我跟他說了，讓他儘管去。”小七就道。

家裡像這樣的一些事，小七已經能夠當家，過後再跟家裡人說一聲就行了。

“那邊要房子，那我下晌去幫個工吧。”連守禮就道，“好好的房子，說就，哎。”

連守禮要去幫工，連蔓兒一家自然不會攔著。而且，房子、蓋房子都是大事，別說是兄弟，就是鄉里鄉親也都會去幫工。

吃過了晌午飯，就有管事的來稟報，說是老宅那邊幫工的人都到了，馬上要房子，就等連守信的一句話。

房子是大事，也有一些講究。連守信就去了，等看著衆人工，他就回來了。

連守禮則去幫工，連葉兒沒什麼事也跟著過去看熱鬧。

連蔓兒就沒在過去，只在家裡和張氏一起做做針線，看兩本賬目。連守信也沒事，跟在旁邊坐著，也學看賬目，遇到不明白的，就問連蔓兒。

“房子了，豬圈和園子牆也都了，那半邊院子就都空出來了，正好都種菜，也好……”張氏有一句沒一句地跟連守信說著話。

不一會，就有個小丫頭跑來稟報，說是老宅房子，出來一條長蟲。

“……有好幾尺長，大人胳膊那麼……”

“沒傷著吧，放了沒？”連守信就忙問。

連守信問傷著沒，問的不是人被蛇傷到沒有，而是問蛇被傷到沒有。三十里營子這裡，輕易見不到毒蛇，尤其是家宅裡頭。

“沒有，燒了香，放到後院菜地裡，看著爬走了。”小丫頭就道。

連守信這才放了心。

上了些年頭的房舍，很多都能出長蟲來。這種長蟲，一般被認爲是鎮宅聚財的吉祥神，絕對不能傷害，也不能強留。而家宅裡的長蟲越是有年歲，就越是吉祥。

只是房子拆了，長蟲走了，那吉祥也就不在了。

“可惜了的。”等小丫頭走了，張氏就道。

“是可惜了。”連守信也道。

連守信夫妻正可惜那邊走了鎮宅聚寶的蛇大仙，就見連葉兒跑了來。

“蔓兒姐，可讓你給說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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