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總總纏在一起如麻，穆長寧的腦子也很。

有關白靈界的前世，幾乎忘得一乾二淨，僅剩下來的，也只有在夢境中探尋到的那點細枝末節，零零散散，斷斷續續。

而宴已經隕落了，就連最後一縷神識都已經消弭在迦業寺中，現在更是無人可問，無跡可循。

但若是這個所謂的生祭方案真的是前世那個自己留下的，穆長寧卻是本能地認爲，這未必真就是一條絕路。

犧牲一人全天下人，這是一種境界，或許前世的自己也的的確確到達了這個境界，可如果通天路的開啓真的只需靠一人獻祭這般容易的話，那自己又何必費盡心思輾轉下界，還把一切搞得這樣麻煩。

甚至，還用十萬年才結出一粒果實的桫欏聖果，爲自己煉化了一個軀。

穆長寧微微一頓。

穿也曾說過，現在的這，是桫欏聖果所化，幾乎可以說與本沒有差別。

這一旦消亡，那麼元神是否也會歸位？

一時間穆長寧想了太多，付文軒看著變幻莫測的臉，也不出聲打擾，直到他懷中忽然亮起一道金流，打斷了的思緒。

穆長寧擡眼過去，只見付文軒從懷中取出了一粒佛舍利。

這不是穆長寧第一次見舍利子，在付文軒沒做佛子之前，他也有過一粒舍利子，那是他父親留給他的東西，只是和眼前的這顆相比，明顯質地不在一個檔次了。

爲佛子，他所擁有的，比起從前多了太多，如這種舍利，只能說是家常便飯了。

付文軒盯著舍利看了眼，金的佛和灑落，從指間溢出，他的眉心越擰越，接著便低低暗罵一句，拉著站起來。

“畢新他們找過來了，這裡不安全，先撤。”

說著便收回門口的制法陣，手一揚一把摺扇飛出，在半空迅速變大，載著二人徑自西去。

穆長寧低頭看了眼腳下踩著的扇面，心道比起佛蓮，這樣飛行法寶確實低調多了。

“我可以自己走，你先回去吧。”

畢新法師他們是來找佛子的，這個時候，他們直接分開會更好些。

付文軒如何能不知道，穆長寧若跟著他一起走，才更容易被盯上，可他總有種莫名的直覺，這一回若是分道揚鑣，往後再見便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他偏過頭看了一眼，“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穆長寧沉默了一下，緩緩搖頭，“看況吧。”

事實卻是，無可去，也許走到哪就是哪了。

付文軒握了拳，那粒佛舍利還在一閃一閃亮個不停，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直接把東西給扔了。

付文軒確實這麼做了，佛舍利被他丟了出去，在半空劃過一道金流，然後砸中了一樣東西。

“嘰——”

一聲急促的短聲響起，付文軒微微一愣，穆長寧已經快速甩出一道藤蔓，將那個墜落的紅小影並佛舍利一道捲了回來。

“紅玉！”

全晶瑩剔如紅瑪瑙的覓食蟻懨懨地躺在穆長寧手心，剛剛那一下砸得不輕，連覓食蟻的角都耷拉了下來。

給紅玉餵了兩顆丹藥，紅玉這才慢慢緩過來，震了震翅膀飛到肩頭，拿角一下一下輕的臉頰。

付文軒眸子微瞇，“這是覓食蟻？”

覓食蟻嗅覺敏銳，以追蹤聞名，又極擅匿斂息之，先前他甚至都沒發現這小東西的存在。

但不管怎麼說，覓食蟻出現在眼下這種場合，絕不是件好事。

察覺到付文軒的敵意，穆長寧頓了頓道：“我認識它。”

紅玉出現在這裡，孟扶搖想必也不會遠了……又或者，來的是孟扶桑？

這一點穆長寧也不能肯定，畢竟在被困在無天殿裡的日子裡，師叔就從未出現過。他就像是被孟扶桑完全制住了，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紅玉既然已經找到了這裡，即便現在想躲，也躲不掉了。

似乎只是短短幾息的功夫，天邊快速劃過了一道遁，那速度彷彿已經達到了人類的極限，連風都被他遠遠甩在了後。

付文軒全神戒備，然而真的當那個人站到自己面前時，穆長寧沒由來地覺鼻子一酸。

“師叔。”

同樣一副皮囊，孟扶桑和孟扶搖周的氣場和給人的覺卻是截然不同的，他們從不曾刻意契合對方，是以真正瞭解之人，能夠很輕易地便將二者區別開來。

而此刻在面前的，恰恰便是消失已久的孟扶搖。

紅玉撲騰了兩下翅膀，飛到孟扶搖肩頭，孟扶搖只是上前一步拉過穆長寧，轉就走，不防一道影快速閃過，攔住二人去路。

孟扶搖挑起一邊長眉，淡淡瞥了眼，斜睨過去，“佛子這是何意？”

“你要把帶去哪？”

孟扶搖聞言只是扯了扯角，“這和佛子有何干系？”

付文軒雙眼微瞇，依舊維持著原本的作，不肯退讓半步，“跟著你未必安全。”

“難道和你一起就能安全了？”

孟扶搖冷笑起來，目輕飄飄地落到他手中發著的佛舍利上，只這一眼，便重逾千斤。

付文軒在繼任佛子之後，便一直披鮮紅佛示人，而孟扶搖也是常年一紅，二者一塵，一隨，目匯彼此對峙間，好似噼裡啪啦撞出了無數火花。

穆長寧還沒理解現在是個什麼況，付文軒已經率先敗下陣來，側一步避開。

孟扶搖懶得多看他一眼，拉上穆長寧就朝西北方冰窟的方向飛去。

彼此肩而過時，穆長寧好似聽到付文軒口中喃喃念著什麼。

他說的是梵語，拗口沉重，卻又帶著一種古老而神的力量，穆長寧一個字都聽不懂，但記得這句話。

當年進佛市，在三千小世界中找到付文軒的時候，他就曾對說過這句話。

那時的付文軒曾經說過，這是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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