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午六點半，亙古不變的地鐵高峰期。

周笙笙費勁千辛萬苦才上來，沒想到才當了兩站的人餡餅，一個不留神就又被了出去。

地鐵站裏人多得可怕，前後背的，人懷疑哪一秒估計沒了都察覺不到。

和一起被下來的還有個年輕男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湊過來扶穩了：“北市一向這個樣子，習慣就好啊。”

被得頭暈腦脹的，後背又被撞了下，抬頭倉促地道了聲謝。

那男人長得其貌不揚，咧一笑，鬆開了的胳膊，很快轉走了。周笙笙還在慨現在這個年代，不以貌取人是多麽重要啊，你瞧瞧，長得猥瑣的人也可能是活雷鋒。

深呼一口氣，繼續等下一趟地鐵，雙手□□外套口袋裏時，才猛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再一——錢包不見了！

倏地扭頭朝樓梯上跑去。

不好，那個男人是小！

開人群，在樓梯上殺出一條路，周笙笙連跳好幾下，終於看見了那個男子的背影。人擁，對來說是這樣，對那個男子來說也一樣，想順利逃跑並不容易。

猛地嚷嚷起來：“抓小！那個穿棕皮的馬臉男人是小！快來人抓小啊！”

人群一下子沸騰起來，從麵前迅速退讓出了一條路。

指著已然衝到出口的男子：“抓小，抓小！”

不知哪裏衝出來的警衛外加幾個群眾，幾個箭步衝上去攔住了男人。周笙笙也飛快地跑了過去，飛起一腳朝那男人屁上踹過去。

男人撲通一下朝地上撲去。

“行啊，大姐你手不錯呀！”那個胖警衛咧笑著誇。

周笙笙想反問一句：“誰是你大姐？”想了想，還是忍了。

盯著地上的男人：“把錢包出來。”

警衛是扣住男人的，他爬起來時雙手也被警衛反扣住，依然彈不得。

“我說這位大姐，你怎麽能冤枉好人呢？”他氣憤地嚷嚷起來，“我跟你一塊兒被下地鐵，看你站不穩，還幫著扶了你一下，你這麽反咬一口是什麽意思？”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掙紮著。

“老實點！別！”警衛皺眉喝道，見他子兜裏出了一隻錢夾的邊角，隨手一就扯了出來。

“那是我的——”男子急了，手要搶。

警衛比他作更快，單手一抖就打開了錢夾。錢夾裏有張份證，照片上是個三十五六歲的婦，五平平，皮黝黑，旁邊寫著三個大字：錢樂樂。

看看周笙笙，再看看那個小，警衛眼神一沉，把份證往他跟前一湊：“這是你的？你錢包裏藏了這位大姐的份證？”

“那是，那是——”

“那是你暗好多年了，就把份證藏自己錢夾裏了？”胖警衛上也不饒人。

“……”小的眼神迅速暗了下去，埋頭不吭聲了。

照片是周笙笙的，份證也是的。那五平平的婦是，皮黝黑，土裏土氣。

“謝謝您啊，這就是我的錢包——”頂著那張普普通通還有些土氣的臉，笑著跟警衛道謝，話說到一半，的眼神猛地頓住。

就好像有人在腦門上重重打了一子。

耳朵在發燙。

頭皮傳來一陣一陣的刺痛。

鼻子，眼睛，麵頰……更多地方傳來了奇怪的覺。

半張著，像是到驚嚇一般，等到回過神來那一刻，猛地轉開圍觀人群朝外跑去。

“哎，大姐！大姐？”那警衛茫然地朝的背影喊著，“您的錢包不要啦？”

周笙笙頭也沒回，像是屁著火一樣飛快地朝洗手間跑。

仿佛滾燙的沿著頭皮緩緩而下，對那種覺再悉不過，熱流一寸一寸劃過皮，留下一陣難耐的刺痛。

“喂，大姐，您的錢包啊！”後還在傳來那個警衛的大聲呼喊。

可周笙笙隻是捂住臉，不顧一切在人群裏橫衝直撞，直到進了廁所，驚慌失措地把自己關進了一扇半開著的隔間裏。

地鐵站裏知不到外麵天氣如何，但卻再清楚不過，外麵一定是下雨了。

因為下雨，才會出現這樣的灼熱。

那種滾燙而無形的沿著麵孔蜿蜒而下，而死死攥著拳頭，一不站在那個小而骯髒的隔間裏，麻木地等待著。

十來分鍾過去，慢慢地，慢慢地，手開了鎖，將隔間門推開。

隔間正對著鏡子，抬頭怔怔地看著前方，鏡子裏有一個陌生的人，二十三四的年紀，皮白皙，五清秀，瓣自然紅潤，還泛著好看的澤。

那個年輕人正用和一模一樣的茫然目與對視著。

周笙笙自己的臉。

又，又變了？

變了也好，外麵那隻錢夾也派不上用場了，反正份證得重換。

低頭飛快地走出了洗手間，換了個方向出了地鐵站，外麵果不其然大雨滂沱，冒雨跑到了公站，趁著一輛車來迅速跳了上去。

得快點回去。

再晚就什麽都看不清了。

***

公車站離住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周笙笙下了車，低頭冒雨往一條昏暗的小巷子裏跑去。巷子裏坑坑窪窪的，坑裏滿了汙水，一腳踩上去，水花四濺。

顧不得那麽多，一腳深一腳淺地踏在那條巷子裏，終於跑到了深一扇鏽跡斑斑的防盜門前。

手一兜，這才記起鑰匙也在錢夾裏，隻能站在門口砰砰敲門：“鄭尋！開門！”

屋傳來狗聲，卻無人應答。

“鄭尋！鄭尋鄭尋鄭尋！”開始一聲接一聲地大聲喊著，從門口又往屋子後麵繞了一圈，最後停在側麵的玻璃窗外。

那玻璃窗汙跡斑斑，布滿灰塵，像是幾百年沒人洗過了。

手在玻璃上麵拍了好多下：“鄭尋！”

屋子裏傳來男人睡意惺忪的聲音：“幹什麽啊，好不容易才睡著……”

“快給我開門！”最後一下砸了次玻璃，帶著怒氣，“睡得跟豬一樣，怎麽都不醒！你再不開門我就要瞎子了！”

聽見鄭尋走出房間的聲音，又冒雨跑到了大門口。那道鏽跡斑斑的防盜門很快開了，穿著睡的男人站在屋子裏，著眼睛打量著這張陌生的麵孔，問：“又下雨了？”

屋子裏意外的幹淨整潔，與外觀看上去的骯髒破敗全然不符。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家擺設都布置得溫馨簡潔。

周笙笙一閃就進了門，把的外套下來往廁所的盆子裏一扔，飛快地鑽進自己的房間。

都快冬了，在這種天氣淋了一場雨，簡直冷得渾發抖，隻能哆哆嗦嗦鑽進被窩裏。從大門口一路跟來的羅歐雙腳搭在床沿上，湊過來小聲著，烏亮亮的眼睛著。

姍姍來遲的鄭尋也終於到了門口，將手裏的巾丟給，抿了抿，上下打量一番：“雖然狼狽了點，但好歹這回是張能看的臉，不至於醜瞎我了。”

“滾犢子！”牙齒打戰，拿著巾頭發，冷得要命。

鄭尋把羅歐拎起來，放在懷裏，他不多說也知道那是取暖的意思。

羅歐十分自覺地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安安心心待在周笙笙的懷裏，仰頭看著胡頭發的作。

周笙笙慢慢地垂下了手，低頭看著羅歐：“它倒是不認生。”

鄭尋沒說話。

又抬頭朝梳妝臺上的鏡子看了一眼，忽然問了句：“這是第幾張臉了？”

鄭尋張了張，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周笙笙笑了兩聲，自己的臉：“老這麽變來變去的，我都快不記得我以前長什麽樣子了。”

“我記得。塌鼻子單眼皮黃皮薄，不會比你上一張臉好到哪裏去——”鄭尋話沒說完，就被周笙笙手裏的巾狠狠一，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我說你，就是這麽對待你親的敬的房東的？”

“是，我就是這麽對待我傻的白癡的房東的。”把羅歐摟在懷裏，漸漸發覺視線模糊起來，最後也不與鄭尋置氣了，隻說，“今晚的晚餐隻能你來做了，我又看不清了。”

鄭尋彎溫和萬分地一聲一聲笑起來：“嗬嗬，早知今日，何必剛才呢？”

他把巾往肩上姿態優雅地一搭：“我告訴你，要是今晚你沒跪在地上抱著小爺的大哭喊爸爸我錯了，你能吃上一口飯我都你一聲媽。”

周笙笙眼神一瞇，同樣彎起角：“我等你，兒子。”

半小時後，在客廳裏抱著隻盆子吃蛋炒飯的周笙笙無視於半跪在地上抱著大媽的人，一個人吃得很歡快。

鄭尋抱著的大一個勁喊：“媽，媽我錯了，你好歹留點給我，家裏沒幹糧了，這是最後一隻蛋啊！”

他一邊深喊著，一邊咬牙切齒恨不能把這人給弄死。萬萬沒想到就是視力模糊到堪比八百度近視，也依然橫劈一腳就能把他打趴下。

會變臉，會打架，這他媽分明就是變相怪傑啊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