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向前瞪了小個子門衛一眼，推著托車走到涼。

“怎麼了，靈靈？你為啥拽爸爸服？”

喬向前坐在馬路牙子上，用手當扇子給兒扇風，只是一點微弱的熱風，喬金靈也覺得涼快。

“爸爸，那個矮叔叔說有貴客，說不定是季叔叔找的那個人，咱要是直接去問。他們肯定不說，不如就等在門口。季叔叔肯定會送他到廠子門口，咱再跟上去，就知道是哪里工作的人了，就算不是，咱就當白跑一趟了。”

喬金靈說得頭頭是道，心思縝。

喬向前有些驚訝，以前自己懷里那個糯呆萌的小丫頭，什麼時候這麼有主意了？

“好不好嘛，爸爸？”

喬金靈兩只手攥著爸爸的一只大手，手心指腹都是繭子，那些錢都是爸爸他們辛苦掙來的，一定要想辦法要回來，哪怕是用最累最笨的辦法。

都說民不與斗，可若是大家都遵守，何來朝代更迭呢？

“好，爸爸聽靈靈的，咱就在大門口等，不管等到多晚，爸爸都等。今天等不到，爸爸就明天來等。”

喬向前嚨酸，出事以來，有人幸災樂禍，有人熱心寬，有人冷嘲熱諷，可不管是誰，都沒有像兒這樣，陪他討回一個公道。

他郁悶的不只是錢，更多的是被人辜負之后的傷心和失。喬金靈當然理解爸爸這種心，狠狠報復回來，不是睚眥必報，而是不愿意對這個世界徹底失。

父二人都不再說話。

長長的路上落滿了。喬金靈會永遠記住87年這個夏天。

喬向前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喬金靈腦子飛快旋轉琢磨這個“省優”。

每一個經歷過九十年代的孩子，對一個廣告詞都記憶猶新:省優、部優、葛優。

開放初期，企業制改革也拉開序幕。每個省市都有自己各種產業，沒了計劃生產，難免產能過剩，所以評優爭先了大家破頭也要搶的事，畢竟有了方評定的榮譽，競爭力也會提升。

按照級別不同，依次是省優、部優、國優。部優是輕工業部評定，所以難度要大，可是省優出于保護地方經濟，自娛自樂，所以監管起來沒那麼嚴格，也就讓一些企業鉆了空子。

父兩人就這樣一直在等，就在要放棄的時候，終于看到季時節的影。喬金靈眼尖，趕把爸爸拉到一邊。

“甄主任，您看看您真是清廉低調，人民的好公仆，我親自開車送您回家多好，您就是太客氣了，讓我不勝惶恐啊。”

季時節畢恭畢敬，臉上帶笑，握著一個男人的手。

這個男人約莫50多歲，梳了個大背頭，白短袖襯衫，最上面的扣子也扣上，領洇出一圈兒汗漬，和白襯衫一對比，格外引人注目。

“季廠長啊，咱也不是外人了，我清源就行，別甄主任個沒完，咱不用這麼客氣，更何況要注意影響，我一個國家干部從你的小轎車上下來，被人看到，像什麼樣子嘛，還是自行車保險。”

甄清源拍了拍自行車座。

“甄主任說的是，還是您高屋建瓴有遠見，我一個小小的廠長，哪有您有見識？我還得多跟著您這樣的高人學習學習，才能走彎路，取得真經吶。”

季時節笑里著假，還有幾分真，真真假假，也無所謂了。喬金靈看著寒暄的兩個人，覺得他們讓好夏日變得油膩。

“哈哈，季廠長就是會說話。歌詞里說得好，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想取真經，得拜對真佛吶。”

甄清源的眼神意味深長。

“嗯，我都明白，您一切放心，我絕對不給領導們添麻煩，出了事，我一力承擔！”

“行啦，就到這里吧，天兒也熱的，咱們回頭再聊。”

甄清源一甩，上二八大杠自行車，門衛室里的矮矬子男人小跑出來，臉笑一朵花，對甄清源諂說道:“二舅姥爺，您一路注意安全。”

“知道了，大牛，在喬廠長這里好好干，別給我丟臉。”

甄清源在“嘎吱”聲中，騎著自行車就走了。

“爸爸，咱們跟上吧。”

喬金靈扯了扯爸爸的服，倒是要看看這個甄清源是季時節從哪里請來的佛。

喬向前猛踹托車的啟桿，兩三下啟，在“突突”噴油聲中，喬金靈覺得自己像行俠仗義的江湖俠客，就差一白飄飄裝扮，腳尖輕輕一點，翩然而至，長劍出鞘，抵著那人的間，冷冷問他到底是誰？！

甄清源騎得悠哉悠哉，沒留意到后面有人跟著他。他穿街走巷，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停下來兩次，買了一點豬頭和一瓶白酒，吊在網兜里，掛在車把上，一搖一晃。

他到底要去哪里呢？難不上班還要喝酒？

喬金靈疑中，看到甄清源在一個筒子樓下停下來，一雙小眼睛爍爍放，東瞅西看，環伺周圍。喬向前假裝沒有看見，繼續騎著托車往前走。

等到甄清源上樓，父兩個人趕跟上去，剛進樓棟，就聽二樓傳來開防盜門的聲音，伴隨著滴滴的人聲:“哎呀，你這個死鬼，怎麼現在才來啊？我都等著急了，你都多久沒來啦？”

“噓！咱們進去說，小心隔墻有耳。”

甄清源低嗓音。

“呵呵，就你小心，現在還不到下班的點兒，哪里有人？”

甄清源不再接話，接著又傳來“哐當”關防盜門的聲音。

喬金靈心里暗暗高興，本來只是想看一看甄清源在哪里工作，沒想到竟然蹲到了一只大瓜，莫名覺得這個人聲音聽得耳。

父倆人面面相覷，悄悄上了二樓，只有左右兩戶，聽了半天，只有東戶有聲音，估計西戶還沒有下班。

他們退了出來，一大一小蹲在墻角。喬向前臉上有點尷尬，讓閨撞上這樣兒不宜的事，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喬金靈看著爸爸的神，覺得有些好笑。果然父母永遠不知道孩子懂多，他們還以為是個寶寶，只能騎“嘎吱”響的鐵皮三車，殊不知這個“寶寶”已經坐上火箭開快車了。

“靈靈，不如咱們先回去吧。”

喬向前不想把閨扯進來。

“不！爸爸，我們再等下去，看他家住在哪里？估著他也不會待很久，嘿嘿…”

喬金靈抿，不懷好意笑了，這個年紀的油膩男人，做那件事不都是論“秒”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