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平安街，顧家老宅

“阿妙！阿妙！”李瑛吆喝喊：“后院的喂了沒？喂了沒？”

仍在被窩里的顧妙煩躁皺眉，翻了個，舒服扭了扭，用被子裹住腦袋，繼續呼呼大睡。

李瑛喊不來小兒，只好自己手，從臟兮兮糟糟的廚房出來，走過雜堆積的院子，繞過滿是灰塵的走廊，總算到了滿是糞臭氣熏天的后院。

隨手將剩飯和發霉的饅頭一丟，見早就壞的公母一窩蜂往這邊跑來，自己趕忙躲了開去，一溜煙跑回前院。

“哎喲喂！后院都臟得不像話了！阿妙也真是的，喂的時候怎麼不洗地！連一塊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又臟又臭！”

這時，顧玄打開房門，冷漠著臉不徐不慢走出來。

“阿妙不洗，你為什麼也不洗？”

李瑛“額”了一聲，支支吾吾：“我不沒空來著。去喂，洗就行，干啥還要我去。”

顧玄連一個眼神也不給，自顧自去了廚房。

接著，抓了兩個冷饅頭塞進書包，又倒了一些熱水進軍鐵壺，轉走了出來。

李瑛皺眉打量，心疼問：“阿玄，你是不是昨晚又學到半夜呀？哎喲喲～～你瞅瞅你！瞅瞅你的眼睛，全都黑乎乎的，好像熊貓似的！”

顧玄眼皮都沒掀一下，淡漠答：“沒事。”

李瑛急得圍著打轉，張問：“是不是又要考試了？力是不是很大？你哪些題目不會？不會的就寫信問你大哥。以前甜甜遇到不會的題目就馬上寫信問你大哥，你干啥不問？你大哥是你的親哥哎！阿玄呀，你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又瘦又黑，小臉瘦得跟小貓似的！”

顧玄冷淡瞥了一眼，語氣平鋪直述，貌似說著跟自己無關的話題。

“我回家的時候，你能嚷嚷兩句，讓我靜下心看書嗎？三餐吃飯的時候，你能弄點兒熱乎好吃的嗎？我回家只想吃飽躲房間里安靜看書。這兩點要求而已，你能做到嗎？”

“那個……我馬上就去做。”李瑛賠笑連連：“我這一陣子太忙，偶爾顧不上做飯。”

顧玄面癱的臉毫無表：“你一沒工作二沒下田，你忙什麼？忙睡覺，忙懶，忙著在街頭巷尾跟一群老大媽東家長西家短吧。”

李瑛：“……”

顧玄將鐵水壺擰上，繞過老母親轉往大門走去。

李瑛急忙忙跟上，關切問：“今天不是周末嗎？早飯還沒吃，你上哪兒去呀？”

“學習。”顧玄一字也不想多說。

李瑛趕忙又問：“上哪兒學習？你留屋里看書，媽保證今天不說話，一句話也不說——真的！媽跟你保證！”

“不了。”顧玄打開門栓，冷聲：“你保證不了，你的保證從來沒做到過。我和幾個同學約好一塊兒去學校教室學習，傍晚再回來。”

語罷，腳步飛快離去，只留一個淡漠纖瘦的背影。

李瑛撇撇，正打算關上門——

“等等！顧家的！”突然側方有人喊。

李瑛探頭出去，見是郵遞員騎著自行車來了，一下子猜到應該是來電報了。

“喲！正想著去打電報來著，轉頭電報就來了！一個字要三分半，這回至能省下好幾！渝城來的，是不是？是不是？肯定是吧？”

郵遞員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點點頭，趕將電報塞給，匆匆騎上自行車離去。

李瑛趕忙著電報進屋找小兒。

顧妙打了一個哈欠，咕噥解釋：“大哥發的，說二哥已經去他那邊職了。”

“真的？！”李瑛歡喜激跳起來：“職了？哎喲喲！太好了太好了！我早就猜到了，你大哥肯定會催著他去職的。他向來都聽你大哥的，阿奇給他安排的工作，他怎麼敢不去？再說，那麼好的單位，一個個削尖了腦袋要去，他又不是大傻子，咋可能舍得不要！”

顧妙又打了一個哈欠，心里羨慕連連。

“媽，二哥高中也沒讀完，可他還是能去船廠工作哎。我這學期就初中畢業了，也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幫我安排一份。大廠子大單位，一聽就覺得好好哦！”

李瑛搖頭：“不急不急，你要跟你姐一樣讀高中，然后考大學。等你上了大學，哪里還需要怕沒好單位？到時是人家好單位排隊等著你去選！”

“可是——”顧妙苦哈哈道：“高中要三年，大學至也得三年。三年又三年，一想起還要六年我就忍不住頭皮發麻。我好不容易才挨到初中畢業滴～～”

李瑛嫌棄瞪，低聲：“你別傻了，讀大學可是宗耀祖的大事。你老爹活著的時候，天天念叨著要讓你們一個個讀書，還要考取大學。你大哥被船廠送去外國念外國人的大學，不用花錢，還面得不得了。你二哥必須下鄉，那會兒是實在沒法子。好不容易恢復考大學，去年冬季你姐趕不上，這次可是拼了命往死里學。你的時間比充足，你更該好好把握呀。”

“我看到我姐學得那麼慘……”顧妙委屈嘟：“我都嚇壞了！”

李瑛翻了翻白眼，聲：“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不吃苦，將來怎麼做人上人？怎麼嫁給有權有勢的人家當太太？書不好好讀，家務也不好好干，以后只會更慘！”

“媽！”顧妙不滿大聲：“你就不能讓大哥也給我找一份好工作嗎？初中畢業的文憑算很高了哎！”

李瑛搖頭又搖頭：“不夠高，一定要讀了大學才行。”

顧妙嘟冷哼：“我二哥不也沒念大學嗎？他不也能去船廠工作嗎？”

“你沒仔細聽你二哥前陣子回來咋說的？”李瑛皺眉低嗓音：“他只能去做電工學徒，必須先跟著老師傅學兩三年。而且，一年后才能轉正，以后想要弄什麼職稱也不容易。你瞅瞅你大哥，年紀輕輕就是工程師，工資老高，津也高，每天就畫畫圖，，下頭一大堆人聽他的吩咐干活。這就是念不念大學的區別，懂不？”

“才不是呢！”顧妙搖頭：“那是大哥本事高，好些念大學的都不是工程師，一樣也得當學徒工。”

李瑛沒好氣罵道：“你懂個！你老爹說了，書讀得越多越好，越往上知識就越人懂，所以要你們必須一個個往上讀。他臨死前一個勁兒重復這些話，還要我必須發誓讓你們讀書——我都已經發過毒誓了，我可不想天打雷劈！我還要等著你們一個個賺了大錢來孝順我呢！”

“媽～～”顧妙抱住的胳膊撒：“考大學太難了，要不我就跟二哥一樣讀一兩年高中算了。”

李瑛嗔怪睨，正要開口——

“阿姨！阿姨！”外頭傳來“砰砰砰”的拍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