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顧奇和顧異去單位請了半天假。

陳星凌巧早上沒課，送了小虎子上學后，便跟他們一塊兒去城南打聽消息。

李瑛本來嚷嚷說要帶上一塊兒去，可睡到現在還沒醒，眾人下午都還有事，沒法等過來，擅自出發了。

陳星凌已經跑了一趟，輕車路找去了渡口。

很快地，他們問到了消息。

原來陳南泰的遠方表哥是渝城本地人，家就在渡口附近。

表哥家的日子過得普通，不算好也不算差，總懷有一顆要出外闖的心，自年輕時就時不時想要出海下南洋。

“但他媳婦一直攔著不讓他去，擔心他去了南洋就忘了老家，在那邊娶多一個番婆過日子，拋下和孩子們。他也沒轍，只好等孩子都大了，帶上一大家子一塊兒去南洋。”

陳星凌忍不住問：“他們去的是哪個國家？去投奔誰？”

鄰居搖頭說不知道，解釋：“好像是他媳婦的大舅父，我們不認得。”

陳星凌問鄰居認不認識陳南泰，試探問：“他跟一個胖乎乎的孩子走得很近，是吧？”

鄰居答是：“聽說是陳小子的老鄉，板確實很圓，胖得很。陳小子跟他表哥一塊兒下南洋，說是要闖了名堂再回來。”

顧奇張來去，忍不住問：“老人家，他們家里有老人吧？”

“有！”鄰居答：“還有一個老媽子，子骨還算朗，住在那邊的小巷子里頭。他媳婦去南洋前，給買了米糧在家，還叮囑親戚幫著照顧，說等在那邊穩定下來，住的地方寬敞了，馬上就來接老人家過去團聚。”

陳星凌和顧奇對視一眼，都暗自放心下來。

消息打聽到了，三人便各自忙開去。

傍晚時分，陳星凌和趙小杏一塊兒下班，載著回城北。

到了三園門口，兩人瞧見自家婆婆已經等在屋外頭。

李瑛氣呼呼問：“家里發生了那麼大的事，你們咋一個個顧著上班不回來？我都在這兒等了快一個小時了！”

陳星凌淡聲反問：“阿奇他們都在廠里，你直接去辦公室找他就行。做什麼要在這里干等？”

李瑛“哎！”一聲，皺眉解釋：“找過了，他不在！他辦公室里的人說了，他帶著虎子出去，好像說跟那個姓劉的副廠長一塊兒走的。”

陳星凌掏出鑰匙開門。

趙小杏怯怯喊：“媽，俺們進去吧。”

李瑛一邊走，一邊吆喝：“都麻利去做飯！我讓阿玄放學后也往這邊來吃晚飯。阿奇和阿異應該也快回來了。把飯菜都做好，讓男人們下班回來就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

趙小杏唯唯諾諾：“……好。”

李瑛訓道：“男人們在外頭賺錢辛苦，人要勤快點兒干家務，別讓男人回家以后沒得休息。如果他們在外那麼忙，回家還得干活對著黃臉婆，遲早不想回家。把男人伺候好了，你們的日子才會好過。自己的男人自個好好心疼，知道不？”

“哦哦。”趙小杏點頭如搗蒜。

陳星凌聽不下去了，反問：“那誰心疼我們呀？男人出去賺錢，我們也出去賺錢。早上各自出去上班，傍晚都一起回家。他們累，難道我們就不累？他們去賺錢，回家就得我們伺候？那我們呢？誰伺候我們呀？媽，你來伺候我們不？”

“呸！”李瑛瞪著罵：“我可是你的婆婆，你的長輩。我沒讓你們伺候我，你們就得著樂！還讓我伺候你們——想都不用想！”

陳星凌呵呵冷笑：“男人們去賺錢，我們就得心疼著。男人賺錢，我們也賺錢，回到家以后家務活還得我們干？憑什麼呀？誰心疼我們呀？”

“因為——因為你們是人啊！”李瑛理不直氣也壯：“哪家的家務活兒不都得人干？你們去瞅瞅哪家的媳婦不用干活做飯？啊？”

“用。”陳星凌道：“但不是都得我們干。如果我們都跟你一樣，每天靠男人養著，那理所當然將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家務活盡量干多一些。但我們不是呀！男人去賺錢，我們也賺錢呀！”

李瑛支吾辯解：“你們哪里可能賺得比男人多！頂多幫襯一些，怎麼可能跟男人們比！賺錢，回家就得做飯打掃，干多一些活兒。”

“嗤！”陳星凌不想跟浪費口舌，道：“你的觀念你自個堅持去，我們各自的小家各自安排。”

李瑛叉腰大聲：“別人家我不管，但阿奇和阿異是我兒子，我不允許你們糟踐他們在家里干家務活兒！你們都是晚輩，你們都得歸我管！你們知不知道，男人干家務活兒忒沒出息！傳出去多難聽！我兒子還要去外頭賺錢，他們不要面子啊？！”

以前住臨江一樓的時候，阿奇時不時就得幫著收拾這個，收拾那個。當時家里人多口雜，事賊多，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想不到他們有了小家后，這鄉下漁更加變本加厲讓阿奇干活！

昨晚幾個人吃飽后，鍋碗瓢盆一大堆。阿奇擼起袖子就燒水找米糠來洗刷，作嫻自然，顯然平時沒干。

“阿奇他以前連廚房都進，煮飯炒菜都不用他干。”李瑛越是心疼兒子，心里頭火氣就越大，惱怒道：“他是留學海外的高級工程師！他的手是畫圖搞設計的，你讓他去廚房弄那些臟兮兮的人活兒！這不是糟踐他是什麼？傳出去得多難聽！”

以前只知道自家大兒子聰明厲害，也猜想他在廠里的地位頗高，直到來到船廠這邊，只要喊出“顧奇是我兒子”這句話，所有人立刻對客氣有加，甚至是畢恭畢敬。

廠里就顧奇一個高級工程師，而且聽說連省里的什麼重要組織都來找兒子畫圖紙，每個月還特意發補給他。

每次說起顧奇，所有人的眼里唯有崇拜和羨慕！

大兒子那麼完無可挑剔的一個男人，長得好，本事高，賺錢多——不將顧奇當寶貝一樣寵著供著，竟還讓他干那麼多的家務活！

他的手是畫設計圖稿的，不是搞廚房那些油膩玩意的！

這不是糟踐是什麼！

“真正厲害的男人是什麼活兒都能干，什麼活兒都樂意干。”陳星凌幽幽道：“阿奇諒我辛苦。他覺得這個家是我們夫妻的，不是我一個人的，他主干活幫著承擔，又有什麼錯？我沒他，都是他主干的。你不信，你去問他唄！”

李瑛一聽，更是氣得火冒三丈。

“他主？你如果通通干完，他哪里需要去干？還不都是你懶！家里的活兒你不干，虎子又還小幫不上，你不干只能阿奇去干。你還好意思說啊！”

陳星凌聳聳肩：“我為什麼不好意思說？家是我和阿奇的，互相分擔才能走得長遠。他賺錢，我也賺錢。我干家務，他也干家務。不計較賺多賺，不計較干多干，家庭才能和諧和睦。”

頓了頓，補上一句：“這樣的話你不懂，也理解不了。但沒關系，我和阿奇能互相理解就行。”

李瑛義憤填膺強調：“我是為你們一家子好！我不懂？我好歹拉扯大四個孩子，我還不懂一個家該怎麼轉！笑話！”

陳星凌涼颼颼回一句：“是，你連小兒那麼大的人都能給轉沒了——確實厲害的。”

李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