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奇冷冷瞥了老母親一眼，懶得搭理，轉跟馬大禮道別。

馬大禮揮揮手：“我認識小路，幾個彎路口就能回工地那邊。你們早些回去吧，明晚我再去‘三園’看伯母。”

陳星凌將手電筒塞給他，道：“我們帶了兩條，這一條給你。夜黑風高，路上沒燈不安全。”

“好。”馬大禮沒跟客氣，催促：“快些上車回去吧，怪冷的。”

語罷，他著手電筒匆匆離去，很快拐進一條小巷，影消失不見了。

那頭的李瑛裹上小兒子的大棉，哆哆嗦嗦總算爬上自行車。

“咋就給了那麼多？你們不能看他們人多就怕了，他們說多就多！這是要搶劫啊？利息七八十塊！搶錢也不帶這麼狠的！”

顧異沒好氣道：“哪里止五百！本來加上利息是要六百多！是嫂子和大禮去求，好不容易才減到五百的！你以為容易啊？”

“啥？！”李瑛差點兒就暈了過去，問：“六百多？真的？誰說的？我——我就給他們借了四百！加上前頭的幾十，也就四百五十左右！”

顧異冷笑：“不然怎麼高利貸啊？他們沒一開始就告訴你利息？還是你自個不會算啊？”

李瑛忙搖頭：“沒有沒有！他們沒這麼說！就說利息三分，快些還上利息就不多，不然就會利滾利，越滾越多。”

“三分？！”顧異翻白眼沉聲：“三分利息還不算高利貸？！一百塊一個月就要三十塊利息！利滾利，兩個月就會滾出將近一半來！四百多算下來，怎麼也得六百多！”

李瑛委屈訕訕低聲：“我哪里知道是這麼算的呀……”

“你不知道？”顧異大聲：“你不知道你就敢去借高利貸！媽！你是不是瘋了？！咱們家才過上幾天好日子，你就敢跑去賭錢！你知不知道我一個月也才四十來塊工資，還得幾個晚上加班。五百塊我得賺一年啊！一年！”

老母親的格不怎麼好，貪吃懶做，上刻薄又多管閑事，心里也算不得良善。

但是生養自己的老母親，他沒得選擇，也無法選擇。作為兒子，孝順是應該的，但不代表錯了，自己還得什麼都依著！

以為頂多玩玩麻將，懶不干家務活，他萬萬沒想到老母親竟還敢去賭錢，甚至借高利貸！

賭博能是什麼好事？十賭九輸，傾家產也在所難免！

這才多久啊？就虧了邊所有的家用錢，還借了那麼多的高利貸！

要不是大嫂和馬大禮當包工頭手頭上有錢，他們兄弟倆三更半夜上哪兒找幾百塊來贖出來！

顧異紅著眼睛罵：“媽，你怎麼不為我們想一想？小妹跑不見了，大妹在復讀高三，每天早出晚歸，晚上還要學習。你不幫著照顧點兒，整天跑得連魂兒都瞧不見，大妹瘦得不行，大冷天凍得發抖去三園那邊蹭飯！你就是這麼照顧家里的？啊？你配當一個母親嗎？！”

李瑛不敢說什麼了，默默垂淚不敢開口。

顧奇沉聲：“別在外頭瞎嚷嚷，都回吧。”

到了三園，已經是九點多。

顧異不想理老母親，放下自行車就和趙小杏抱著大嫂送的棉被回出租屋那邊去了。

陳星凌給李瑛煮了一碗蛋面，吃下后讓顧奇送們母回去歇息。

李瑛裹著大襖，眼睛紅紅的，走得有些緩慢。

顧玄仍是癱著臉，眼神呆滯慢慢走著。

到了臨江一樓的套房后，顧奇發現廚房里冷颼颼的，家里的熱水瓶干得一滴水都沒有。

臺被雨水打了，積水遍地；屋里的地板干一塊，一塊，看著臟兮兮；桌上輕輕一抹便是滿手灰塵。

顧奇點火燒開爐灶，又打開煤油爐，將水鍋和小鍋洗干凈倒冷水，隨后開始熬煮熱水。

李瑛坐在沙發椅上，懶洋洋一不。

顧玄拿了掃把去臺掃積水。

顧奇起袖，開始擰抹布拭餐桌和沙發。

李瑛看著兒子忙碌的影，忍不住暗自心疼。

“阿奇，都這麼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先回去吧。這是人的活兒，你甭干。明天讓你媳婦或阿異媳婦來弄。”

顧奇頭也不抬，淡聲：“星兒明天一早要去上課，中午還要去山里買木柴，得日落后才能回來。小杏現在要負責幾十個工人的午飯和喝水，還要負責篩沙子。們都是早出晚歸，回家經常渾滿是塵埃。媽，不要仗著你是長輩，就可以毫不心疼晚輩。”

李瑛理直氣也壯：“賺錢那是必須的。難不們會賺錢了，就犯不著孝順公婆長輩？家里的活兒通通不用干？”

顧奇若有所指：“長輩就該有長輩的做派，不然讓晚輩們如何尊重？媽，你覺得你這樣子能讓兒媳婦們敬佩你不？”

李瑛瞥了他一眼，語氣略帶著委屈。

“阿奇，我也是一時糊涂……實在太喜歡打麻將。其實，媽就是心疼你們賺錢辛苦，所以才想法子要多贏一些錢回家，減輕你們的負擔。媽會去賭錢，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

顧奇淡聲反問：“多人能靠賭錢發家致富？誰？能有多？你邊很缺錢嗎？”

李瑛沒好氣道：“誰……誰會嫌錢啊？以前我上就沒幾個錢，也就這兩年你們賺錢多了，我邊才總算好一丟丟。”

顧奇手中拭的作沒停頓，淡聲：“媽，從下個月開始，我不會再工資給你。每個月五塊錢給你留在邊備用。你這邊需要什麼，通通去我們那邊拿。如果我們那邊沒的，我會去幫你買。阿異和小杏每個月不會再給你三十五塊，以后都改五塊。”

“啥？！”李瑛聽得一陣眩暈，不敢置信瞪眼：“我——我不就錯一回嗎？你們至于這樣揪著不放？阿奇！我可是你媽哎！你們賺的錢不歸我？難不歸你們的媳婦？！”

“不是。”顧奇淡聲：“星兒一邊讀書一邊堅持自己賺錢。我的工資都給了你，邊只留一些津。我們賺的錢不用都歸你，也不可能都歸你。我們也需要過日子，也要養家糊口不是？”

“那——那——”李瑛急了，聲：“十塊哪夠！不行不行！”

顧奇洗著抹布，嗓音一如既往冷清。

“我們不會不養你，該孝順的我們也會孝順，但錢不可以跟以前那樣讓你去豪賭。星兒今晚幫你還了五百塊錢，我猜都是工地上的資金。和大禮賺錢頗不容易，我得存著工資，爭取早日還上，不能讓欠著工地上的錢。”

李瑛轉了轉眼睛，低聲：“跟馬大禮搞那個工地肯定是有賺錢的……”

“這是兩碼事。”顧奇沉聲打斷，道：“賺不賺錢，我沒去問仔細。這些錢本來就是你的賭債，沒必要幫你還。我和阿異會存著工資，爭取早些還給星兒。”

李瑛不滿大聲：“都嫁給你幾年了！早就是我們顧家的人！賺的錢怎麼能不歸顧家？我可是的婆婆！邊有錢，幫我還一點兒錢又咋了？不應該嗎？”

“一點錢？”顧奇冷聲：“媽，你現在會豪賭了，就瞧不起小錢了？五百塊在你眼中都了一點錢？五百塊我得賺上半年，而且期間還不能吃喝，不能用錢，不然哪里湊得出來五百塊。而阿異，卻得工作整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