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晚上，村里時不時冷不防響起鞭炮的炸聲。

小虎子站在門口探來去，問：“叔，這是那種細細瘦瘦的鞭炮嗎？”

“對。”顧異歪在搖椅上，迷糊低聲：“別想了，你媽和你爸不許你玩鞭炮，我是一顆也不會給你買的。”

小虎子哀怨睨了他一眼，慘兮兮抱怨：“叔，現在還是過年哦！”

顧異有氣無力嘆氣：“抱歉呀，叔上也沒錢。”

“嬸嬸呢？”小虎子不死心問。

顧異搖頭：“也一樣沒有。”

他們的錢都打水漂了，上一分錢都沒有。

小虎子正打算往外頭走，卻被顧異喊住了。

“別跑！你表哥他們也沒能玩鞭炮。早上村里有孩子炸鞭炮時把眼睛給炸傷了，還是你四舅舅麻利開著托車送去城里大醫院。”

小虎子嚇壞了，怯怯問：“傷得嚴重不？”

“嚴重的。”顧異解釋：“你四舅舅說那孩子得留在醫院里救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治好，醫生說可能一只眼睛以后會看不見。”

小虎子瞬間沒了玩鞭炮的念頭，卻又忍不住問：“叔，那能不能玩你以前買給我的那種煙花棒？”

“能。”顧異道：“等你爸爸媽媽回來了，只要他們點頭，我就去給你買——不，還得等我有錢了再說。”

小虎子一聽，發現希徹底破滅了，懨懨往回走。

這時，幾個舅舅去族親拜年串門回來，瞧見這邊還亮著燈，便魚貫走了進來。

顧異起跟他們打招呼，解釋：“親家和親家母也去竄門了，說很快就會回來。”

“呀！都八點多了！”陳丙星不住道：“也不知道小妹他們今晚能回來不……多半在省城休息一夜，明天再回來了。”

陳大星附和點頭：“一天而已，哪里賣得掉那麼多螃蟹，多半得賣多一兩天，直到螃蟹不新鮮了才回來。”

“幸好這幾天的天氣夠冷。”陳季星道：“而且一只只都是生猛的老螃蟹，不然今天下午就可能不新鮮了。”

陳仲星“哦？”了一聲，解釋：“天氣預報說了，明天就開始回暖了。這波冷空氣影響不大，三四天就過去了。”

“明天下午多半就能回來。”

“應該是吧。”

陳伍星抱著小虎子在膝蓋上逗玩著，問：“今天跟二強他們玩了一整天，累了吧？舅舅先抱你上樓睡，好不？”

“我去就行。”顧異微窘解釋：“我媳婦困了，我讓先去睡。小虎子跟我們一塊兒睡就行。”

他和趙小杏本來今天早上打算騎大嫂的自行車回城里，不過小杏攔住了他，解釋說他們邊目前一點兒錢都沒有，出租屋那邊只剩一點米面，估計撐不了兩三天。

大哥大嫂雖然說他們爭取早些回來，但多久誰都確定不了。

本來大哥要借自己錢，誰知后來急著要來這邊抓螃蟹，借錢的事轉就給忙忘了。

老媽子那邊是去不得的，不然又得將小杏罵得狗淋頭。

所以小兩口商量一番，決定暫時留下，直到大哥大嫂回來再一并進城，三餐才可能有著落。

幸好親家和親家母熱得很，讓他們趁著過年住上幾天再回去，還說別的沒有，新鮮的魚蝦管夠。

老親家休息沒下海撈魚，不過他卻很有辦法，門口前面的大水缸里從來不缺活跳的新鮮魚蝦。

小兩口為了蹭吃，只能厚著臉皮留下，跟小虎子在樓上的小房間里。

“不要～～”小虎子歪在舅舅的肩膀上，撒嘀咕：“我要自己一個人睡。”

顧異狐疑問：“為什麼呀？”

小虎子轉了轉可的大眼睛，低聲：“叔會打呼嚕，外公也會打呼嚕。太吵了，害得我都睡不好。”

眾人哈哈大笑。

顧異微窘：“你只要睡了了，哪可能聽得到嘛！”

小虎子委屈反問：“被你吵得睡不著，還怎麼睡呀？”

顧異：“……”

眾人哈哈大笑。

陳季星撈過小外甥，提議：“我那邊還有一張新床沒人睡過，今晚去我們那邊睡，怎麼樣？”

“……我考慮考慮。”小虎子嘀咕。

陳季星忍俊不：“臭小子！嶄新的床鋪和床褥給你睡——你還要考慮？！要考慮多久？好了沒呀？”

小虎子托著胖嘟嘟的下，悶聲：“不考慮了，我不去。”

“為什麼呀？”陳季行忍不住問：“你不已經喜歡自己一個人睡了嗎？”

小虎子點點頭：“可我只喜歡睡家里的那張床。”

好吧，這下子把所有的舅舅都給為難住了。

陳大星哄道：“要不，跟大強表哥他們睡一塊兒，好不？”

小虎子打了一個哈欠：“那好吧。”

陳大星接過小家伙，正打算抱他出門，卻驚訝停住腳步。

“你們看！榕樹下那邊有車燈照過來，貌似是阿奇開的那輛車！”

“不是吧？這麼快！”

“他們竟趕得回來？不可能吧。”

眾人半信半疑，一邊往外頭走。

小虎子眼神好，立刻瞧出來是爸爸媽媽回來了，一時忘了困意，興歡呼起來。

“真是爸爸他們！”

“回來了！”

“小妹他們竟回來了！”

片刻后，滿泥臟兮兮的三人先后下車，皆是滿眼疲倦，不過卻都開心笑哈哈。

眾人見陳星凌抱著一個大泡沫箱下來，以為是賣剩的螃蟹，趕忙上前幫忙。

“——咦？怎麼輕飄飄的？”

“小妹，車后頭空空的——都賣完了？”

陳星凌笑瞇了眼睛，奪過泡沫箱，隨后做了一個噓聲作。

“都先進屋，別在外頭嚷嚷。”

眾人：“……”？？？

顧奇疲倦低笑：“先進屋吧。”

馬大禮剛剛睡醒，睡眼惺忪踉踉蹌蹌往洗手間走去。

于是，眾人簇擁顧奇小兩口進了屋。

陳三水和柳佩云正在不遠竄門，聽到外頭兒子們的嚷嚷聲，連忙跟鄰居告辭，匆匆往回走。

不料剛到門口，大門卻被“嘭！”地一聲關上了！

老兩口對視一眼，都是滿臉狐疑。

附近都是同村的村民，多數是知知底的族親，所以平時除了晚上睡覺關門，其他時間自家大門都是開著的。

里頭剛才明明人聲鼎沸，怎麼可能突然關門去睡下？

“叔叔，阿姨。”馬大禮打著哈欠走來，歉意笑了笑：“我們……我們剛剛到！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陳三水出微微笑容：“沒事沒事，平安回來就好。”

“對對。”柳佩云熱招呼：“孩子，里頭坐！阿姨給你們做點兒吃的！”

馬大禮答謝：“阿姨，那就麻煩你了。一點兒湯面就好，熱乎解就行。”

柳佩云笑瞇眼睛問：“吃炸面好不？家里還剩十幾塊，一下鍋就能，弄點兒調味加蔥花馬上就能吃。”

“好，謝謝阿姨。”馬大禮再次答謝。

柳佩云示意自家大門，隨后用力拍了拍。

“客人還在外頭，關什麼門啊！快開門！我要進去拿炸面！”

陳三水也跟著用力拍了拍。

很快地，門被打開了，只出陳星凌的腦袋瓜。

柳佩云笑罵：“搞什麼名堂！了吧？我給你們煮面去。”

陳星凌側開子，趕忙將老父親和老母親拽了進門，馬大禮笑嘻嘻跟著閃進來。

柳佩云和老伴還沒問清楚兒在搞什麼，就被地板上圍一圈的人群嚇了一跳！

下一刻，他們的視線被人群中央一大坨五六的錢給吸引住了！

陳三水和柳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