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的眷上過香之后，在積云寺吃過齋飯又住了一晚。

李翠終于得見心心念念的梅花林。

只不過那些梅樹栽種下并不久，很大的一片空地，卻只見稀稀疏疏幾樹寒枝，在皚皚白雪的覆蓋下，除了在空氣中約可聞浮暗香，在江婉看來，實在沒什麼景可賞。

第二天一大早，此行的心愿了結，兩家人依舊結伴而回。

“能，或許有波折，是這個意思吧？”坐在馬車里，沈夫人仍然對那只簽文耿耿于懷。

“茹兒如此乖巧又聰慧，定能結一門滿姻緣的，簽文讓你別之過急，你回京之后多派些人手仔細打聽一下男家的況，最好也讓茹兒暗地里見他一見。”

“雖然族中長輩的話不得不聽，但自己的孩子自己疼，咱們做父母的能出力的地方一定多出力就是了。”

如果這個簽由江婉來解的話，簡單明了：不是良配，再尋他人。

可是到底是人家的家族之事，哪里有置喙的余地？

但眼睜睜的看著一朵水靈鮮花凋敝也很難做到，如今該說的反正是都說了，能做到什麼地步還得看沈夫人自己。

“對，我覺得江妹子你理事的辦法極好，回京之后一定多方打探。”

“若的確不是良配，豁出命我也要替茹兒爭一爭！”

沈夫人使勁的拉著江婉的手，仿佛能從中汲取到力量一般。

焦慮會傳染。

原本江婉對嫁兒的事還沒有任何覺悟，但一趟積云寺之行，被沈夫人的緒染得也跟著焦躁不安起來。

娶一個兒媳婦回來，不對付還可以慢慢調教。

可兒嫁到別人家，接的將是別人家的調教。

李翠這個孩子自己的影響不小，無論是思維方式還是，與這個世界的教條禮數多有不同，將來可怎麼辦呢？

沈茹結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尚且如此困難，以自家目前淺薄的底蘊，又能替尋得怎樣的親事呢？

到現在，江婉才真正對李延睿的心同起來。

雖然沈大人和蘇七公子都沒有嫌棄李家的意思，但從沈夫人擇婿的標準來看，李家娶趙蕓娘的確高攀了，難怪他力滿滿。

這份認知讓本已經打算躺平養老的江婉又重新燃起斗志，自家的門第好像還需要再搏一搏？

從積云寺回來之后，就連江梅都覺到了江婉的變化。

貓了大半個冬季整日無所事事的婆婆突然忙碌起來，連見一面都不大容易了。

“娘，家里有什麼需要做的，你吩咐我一聲就好，別自己個兒太勞累了！”

再一次從外跑船回來收獲頗的李延宗完了帳，實在沒忍住代了江婉一聲。

自他回來已一日了，娘都沒顧得上跟他說幾句話，哪怕此刻就在書房里，娘也正擺弄著手里的什，說話時頭號都沒怎麼抬！

被漠視的委屈油然而生，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知道知道！你先去好好休息。”江婉手里的活正做到關鍵時候，極不耐煩的朝他揮了揮手。

李延宗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覺自己又重新像被娘拋棄了的小可憐！

“娘，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李延宗臨出門又不甘心的扭頭回問了一句。

以前他只會種地娘不滿意也有可原，可他現在不是已經能干了嗎？

江婉被這冷不丁的一句話問得愣住了，抬頭便見他一雙虎目漉漉的，滿含委屈。

“嘶~”江婉只覺得牙疼！

“老娘對你們是不是都太好了？一個個像長不大的娃娃似的！不就委屈上了？好好養神去，過幾天得讓你出一趟遠門。”

江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煩家里的幾個男娃！

“嗯，好！”

聽到悉的口吻，李延宗終是放下心來，開心的應了一聲就向外跑。

只是出了娘的院子，才突然不著頭腦。

“娘不是說年節將至，再不出船了嗎？讓我出遠門去哪里？”

不過這個疑只存在了一剎那，被委以重任的喜悅重新令他雀躍起來。

……

冬月已至尾聲轉眼就是臘月，過了臘八就是年。

作為大虞朝首善之地的京城，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人們辛苦一年后，都等著最后的勞果。

不管有錢沒錢，就想過個好年，早早的就儼然進過年的熱鬧氣氛當中。

唯一不變的只有八卦屬，哪怕過著吃咸菜的日子，也不忘皇親國戚的心。

曾一度鬧得沸沸揚揚的軍糧貪腐案，終于在過年之前宣判審理結果塵埃落定。

大家對戶部郎中一門抄家滅族，無不拍手稱快。

“說來說去還是李家人厲害，牽涉如此大案竟然還能而出！”

有部分人對這個理結果，依舊頗有微詞。

軍糧貪腐案的主謀認罪伏法抄家滅族這的確是罪有應得，但作為直接經手人的李家卻只殺了一個李永斐著實人意難平。

“嗐，誰讓人家家里的閨養得好呢！”

也有人嬉笑調侃冷嘲熱諷，懷疑是宮中的李人給皇帝吹了枕頭風。

“慎言！”

雖然人家的兒得寵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可如此一說，卻有質疑皇帝昏庸的嫌疑，旁邊的同伴忙提醒好友噤聲。

“不過這回你們大家都猜錯了！為何李家嫡系殺的殺、流放的流放，而旁枝無事這還真不關宮里的事！”有一獨坐客拈須發言，言語篤定。

議論紛紛中，如此言論仿佛一清流，足夠另類醒目，也足夠吸引人的眼球。

“老兄你到底知道什麼，快說來聽聽？”

“難道是托文太師婿的福？”

“休得胡說！”拈須客忙喝止，“文太師三朝元老德高重的，豈會濫用職權徇私舞弊？”

文太師會不會濫用職權徇私舞弊，老百姓也分辨不出，但瞧這人義正言辭的模樣，再加上太師府的赫赫威名，暫且相信也不是不可以。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胃口被吊起來的聽眾再也按捺不住。

“是啊是啊，怕不是你這老頭本就不知道，在這里胡言語吧？”

“是李翰林大義滅親！”那拈須客似是瞧著火候到了，才不不慢的投下一顆驚雷。

“大義滅親？”

“可不！”著一眾驚得合不攏的，拈須客姿態超然，一五一十道出，宛如親見。

“原來如此！果真大義……”

勢飛快反轉，剛才還對李氏旁枝毫無牽連大為不滿的人瞬時對李翰林一片吹捧之聲。

唯有門外一個斗笠遮面衫破爛的骯臟漢子，向起哄的眾人目怨毒，一張一合無聲的吐出一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