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時，彼一時。皇上沒登基之前，寧城公主在幾位公主中是墊底的。但現在皇上登基，寧城公主這個公主就做得滋潤多了。比如皇上沒登基前，寧城公主的駙馬被死，自己也只能待在寧城的封地，輕易不敢出府門，更不要說出郡城，生怕再有飛來橫禍落在頭上。

“皇姐這次進京來，可能是要長住的。”皇上說：“寧城畢竟是個偏僻的小地方，皇姐不想讓孩子們一輩子就困在那里沒什麼出息。晴兒是個姑娘家，再過幾年就要出嫁。賀兒更是要認真找個先生好好讀書，要是一直待在封地，就把孩子們都耽誤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為父母者當為子計長遠。不過回了京以后，兩個孩子有皇上照拂，前途必然不會差的。”顧昕很明白，寧城公主當時去封地是被迫的，并不是自己喜歡在遠離京城的偏遠之地生活。現在弟弟當了皇上，有全天下最實的靠山，為什麼不回京來風風的過好日子？肯定是要長住，可能一住就不會再回去了。但畢竟是已經出嫁的公主，回宮中小住一段時日是皇上的恩典，時日長了，還是要去在京城的公主府安置的。

“皇姐很好，不與人爭執，想來貴妃和也會得來。”

“其實妾笨的，尤其是人往來，不過妾也自當好好對待公主。”

“但是好，也有不好的地方。”皇上有些無奈：“寧城皇姐耳子，自己沒大有什麼主見。以前還在京里的時候，邊的事就被母等人把持，那些人仗勢斂財的事敗之后，還糊涂，替母等人求。”

皇上這句提醒對顧昕還是很要的，顧昕點頭說：“妾記下了。”

不過顧昕覺得，回了京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寧城公主即使耳子，為人糊涂一些，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不過從寧城公主這事兒看得出來，皇上不象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漠不近人。之前打發就藩的幾位王爺，還有并不常進宮的公主們，其中一多半和皇上早年就合不來。換打小一起長大的姐姐寧城公主，皇上就很關照了。

皇上還要看奏折，顧昕先去沐浴。香珠替寬卸妝時，手都在發抖了：“娘娘大喜，奴婢恭喜娘娘。”

顧昕一面笑，一面說：“同喜同喜。”

香珠又被噎了一下，不過都被噎習慣了：“娘娘放心，奴婢必定盡心盡力，把接待公主這事兒辦得圓圓滿滿漂漂亮亮的，絕不給娘娘拖后。”

“公主當然要好好招待的，不過倒也不必太大張旗鼓的。”顧昕自己把耳墜摘了下來。天氣熱可真不想戴首飾，太沉太累贅，人難免更熱更煩了。這對耳墜輕巧，又不亮的扎眼，最近常戴：“有句話過猶不及。”

尤其皇上還特意提醒過了，寧城公主好，但好過了頭。

給太過隆重的禮遇，可能不是好事。

顧昕的頭發束起來，在浴桶里浸了一會兒。桶里的水不是純粹的清水，里面煮過金銀花等消暑避穢的藥材，不算香，有藥氣，也不難聞。

顧昕泡了一會兒出來，披了一件淺豆青的寢，頭發沒洗，太晚了不好弄干，蓬松松的如烏云般披著。

皇上也洗漱過，換了寢。他一去了冠，散了頭發，看著就顯得比平時年紀要小，總要小個好幾歲的樣子。眉黑的象描畫過，眼睛也清朗。如果不是廓帶著幾分剛毅，那清俊模樣幾乎象個大姑娘。

顧昕老老實實褪了鞋子上床躺下，把頭發撥到一旁。

皇上也躺下了。

顧昕還覺得這天氣兩個人睡肯定很熱，一個人睡在這種玉竹席上，躺上一會兒都覺得上那一塊兒席子變得熱烘烘的，得翻個兒去別的地方找找涼意。

但是，皇上上不熱。顧昕一點兒都沒覺得他熱。至于兩個人還是各睡各的枕頭互不相擾，顧昕表示：習慣就好。

頭一次皇上留下張的半死，第二回又險些鬧笑話。

幸好今天背不太，不會再有上次那麼尷尬。

顧昕一向睡的好，哪怕夏天天最熱的時候，都能一覺直睡到大天亮。

皇上輕聲問：“貴妃不大喜歡練字？”

顧昕頓了一下。

這要怎麼答？說實話不行，說謊話……不擅長啊。

再說，別人求著皇上，皇上都沒功夫理會，這被皇上督促著練字，還敢抱怨，說出去滿宮嬪妃都得恨死。

“也不是不喜歡……”顧昕小聲說：“就是妾好象沒大有這方面兒的天賦，也不好這個。”

說的是實打實的真話。

顧昕確實覺得自己在這上頭沒天賦，也沒有一點兒熱。

皇上在黑暗中輕聲笑了。

是笑了吧？顧昕覺得自己聽見笑聲了。

怎麼了？這話有這麼好笑嗎？就是不好學，不上進，不文雅……說真的，覺得自己這個宦門第出水分很大，琴棋書畫，樣樣稀松，反而喜歡騎馬箭打獵。

但這也不能怨，以前也不住京城，不是顧家那樣高門大院兒里養出來的姑娘，之前應該是跟著自家的人一起過日子，走了多地方，也沒條件學這些風雅玩意兒，畢竟不頂吃不頂喝的。話說回來了，顧夫人對自家兒倒是寄予厚，但顧琇和顧雪兩個也沒學出什麼名堂來，那兩手糊弄人的花架子也不比顧昕強到哪里去。

皇上笑完了才說：“天賦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而且人天也是好逸惡勞的，這個朕能理解。”

皇上還通達理的嘛……不對，等等，他這話好象不是夸。天好逸惡勞？這不是夸人的詞兒的啊。

“字還是要練的，畢竟是用得著的。”皇上說：“慢慢練，練上個三五年不要間斷，定當有所進益。”

啥？要不間斷的練個三五年？

顧昕頓時眼前一黑。

看來皇上給的這金飯碗也不好端，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