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珠早晚都要小聲祝禱，把所有知道的神仙菩薩的名號都念誦一遍，然后末尾一句是，求皇上一路平平安安早日歸來。

有時候末尾一句也會換一句，比如，祝禱貴妃娘娘能早日有喜，生下皇子。

聲音很小，旁人大概只能看見微微開合，卻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但顧昕耳力就是太好了……

聽著香珠這麼誠心的替祝禱，顧昕也是的。

但是吧，生皇子就不必了。

看看外面的天，顧昕有些犯愁。

天氣好，晴空萬里。

對出門在外的人來說，晴天當然比遇著風雨阻路要好。但是現在是夏天，這麼毒辣的太直直照著，外頭象下火一樣，庭院里的石磚都給烤得焦熱，穿著薄底的繡鞋在上面走一圈兒，腳底都燙得疼。

外頭一風也沒有，庭院里的芭蕉和竹子，葉子都被曬得打蔫兒，厭厭無力的垂著，一也不。這個天兒皇上還出巡，顧昕都替他熱得慌。

要是有選擇，等過了中秋再走多好，那時節天氣涼爽。

香珠也說：“今年天氣熱得出奇，奴婢記得去年還不是這——”

顧昕現在只能早晚出去散散步，簡直象是跟太捉迷藏。日出前走那麼一會兒，水還容易打腳。等日落后再走一會兒，還有堅強的蚊子頂著藥熏的煙氣想在人上叮上兩口。

這樣活的不止香珠，聽說其他嬪妃也是這樣。

顧昕這兩天用膳都減量了。

香珠看著直心疼，悄悄囑咐小海子去太醫院請了位太醫過來給娘娘診脈。

香珠還是個姑娘家，沒有嫁過人，但是聽說要有孩子的人，那都吃不下東西。

結果太醫來了，也診了脈，說貴妃娘娘玉康健，沒什麼不妥的地方。

顧昕就說是想得太多，純粹是因為天熱才吃不下東西，并不是病。聽說宮里頭沒胃口的也不止一個人，陳妃是又病了，天熱，又不敢用冰，甚至連涼一點兒的茶飲也不敢喝。

那才真罪。

還有，聽說李妃子也不大好，讓人往宮外送了兩次東西，每次都是一大包。

按說妃子賞賜娘家也是有定例的，不是想賞多就賞多，更不能說把宮室搬空了全送回娘家去。

李妃賞東西這個事兒，張公公也來回稟過。

李妃賞的是裳，還有就是金銀。

李家的大宅子被了封條，現在只能暫且回舊房子去安——還好那舊房子沒賣。

沒賣也是有緣故的。

那房子著實很舊了，還小，從搬到新宅子之后這房子就沒有人住，也沒有修繕過，一面墻都要塌了，屋子也雨。

李妃送錢出去，也在理之中。

“按說李妃娘娘這事兒辦的，不合宮規，皇上親口說過讓足反省，還托人送東西出宮。”張太監說：“貴妃娘娘若是要管，也是合合理的。”

還有李家，真的要按著規矩辦事，這銀子他們未必留得住，還得再多添項罪名。

“李妃不是還在足嗎？東西是是用李才人的名義送的吧？”

張太監點頭。

李才人和李妃是同族，倆人算是一藤上的螞蚱。雖然李妃這人脾氣壞，不容人，但是有在，李才人好歹有靠山，不旁人欺負，有口安穩飯吃。

現在李妃一日不如一日，李才人也得拖累。

“就讓李才人抄寫宮訓十遍，早晚誦讀，算是給個教訓吧。”

張太監連聲說：“貴妃娘娘仁慈寬厚，對李才人這也是網開一面了。”

抄宮訓不疼不的，又沒限制必須在規定時日抄完。李妃和李才人這事兒，貴妃娘娘真要認真追究，倆人都得重責。

現在這樣罰一罰，不疼不的，又不責打，又沒罰俸，關起門來抄抄寫寫也不算丟面。

趙良送了張太監出去，香珠站在一旁打著扇，輕聲說：“娘娘也太心了。”

“李妃那個樣子，罰不罰也沒什麼差別，娘家出事，這會兒心里也是煎熬。李才人呢……敢不聽李妃的話嗎？想來現在日子也不好過，也不必重罰。”

“娘娘倒是厚道，你信不信，倆一點兒都不會念你的好，反而要覺得你是落井下石，偏看們倒霉，偏還要踩們一腳呢。”

唔，顧昕覺得香珠說的也有道理。

李妃是絕對不會念的好的，多半還要再痛罵一場。至于李才人嘛，據顧昕的了解，為人倒還算是通達理，應該會知道顧昕已經對格外施恩了。但李妃說什麼都只能應和聽從，說不定要跟著一起罵兩句呢。

“娘娘晚膳想用點什麼？”

顧昕皺了下眉頭：“唔，這天氣……熱得什麼也吃不下。”

“娘娘上次不是說那酸果釀豆腐不錯嗎？解暑開胃的，讓他們再做一回？”

顧昕無可無不可：“行啊，那就要這個。”

可也不能吃個豆腐啊。

香珠又說：“聽說膳房的廚子做鮮魚湯也是拿手的，不如讓他盡心伺候一道湯吧？”

顧昕也點了頭：“行啊，就別撂胡椒了，天本來就熱，胡椒又生熱。”

“是，一定不讓他們撂胡椒。”

香珠看著娘娘懶洋洋的樣子，有句話想說又咽回了肚子里。

娘娘這胃口不好，只怕不單是因為天熱。

要說熱，皇上沒走之前，天也熱啊，可娘娘胃口好的，每天都在琢磨吃食，天天花樣翻新。

可皇上一走，好象把娘娘的氣神兒也帶走了一半。現在娘娘書也懶得看，字也懶得寫，飯懶得吃——連晚上睡覺都沒有以前那麼踏實了。

唉，只盼皇上能平平安安的，早一點兒回來才好啊。

膳房是盡心盡力的伺候會寧宮這邊，點什麼菜從來都好好好，有有有，從來沒半個不字。

酸果釀豆腐做得花團錦簇，鮮魚湯也熬得濃香撲鼻。覺得娘娘可能胃口不好，膳房特意多送了好幾樣菜，但份量都不多，擱在致的小碟子里頭，不至于象大盤子大碗那樣，端上來讓人一看就覺得飽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