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昕輕聲問：“公主和皇上多年未見了，怕是不忍離宮。”

皇上看了顧昕一眼，似乎有些詫異這麼委婉的話是顧昕說出來的。

顧昕被看得渾不自在，覺這麼說話也別扭：“公主怕是不舍得走。”

“不要，就算一時想不明白，邊的人總會勸明白的。”

顧昕睜著一雙明澄澄的眼睛看著皇上。

說話直率，皇上也跟直率。

不過也是，寧城公主有什麼倚仗？的倚仗就是皇上對的姐弟分。可現在皇上明擺著不待見了，寧城公主要是明白人，就趕安分守己起頭來過日子，皇上也不至于和一個姐姐認真計較什麼。

問題就是……寧城公主這個人，可不象是個明白人。

明白人干不出這些事兒來。

不管是看不慣貴妃寵給皇上塞宮，還是幫著李妃來為難，這都不是一個明白人該干的。寧城公主到底是被誰灌了迷魂湯？是皇上的姐姐，雖然不是一母所出，但是陸嬪畢竟照看過皇上，就這一點，可比其他公主王爺們強多了。只要不作妖，皇上必然會善待這個姐姐，寧城公主的下半輩子都會地位超然，過得十分面平安。

這世上的事，壞就壞在一個貪字上。

寧城公主想要的太多，又看不清楚形勢。顧昕后來琢磨這事兒，覺得寧城公主似乎把會寧宮當了的擋路石，好象只要沒了顧昕，一切阻礙都會迎刃而解，皇上會對言聽計從，宮權，甚至更大的權力就唾手可得了。

也不知道這想法是打哪兒來的，是自己突發奇想，還是有什麼人教唆、挑撥了。

這事兒就難查了。

寧城公主一面犯蠢，一面可能還覺得自己是清君側的正義一方，畢竟顧昕是個人人喊打的“妖妃”嘛，宮里宮外……唔，除了會寧宮的這些人，就沒人說一句好話。

連顧夫人提起這個侄兒來都是滿口冷嘲熱諷，甚至咒罵不絕的，旁人就更不用說了。

顧昕以前覺得名聲這東西不怎麼重要，反正日子過得好，過得實惠。那些罵的人，又不認識，背地里罵什麼也聽不見，也不知道。誰人背后沒有人說，沒有人罵幾句呢？就算是皇上，罵他的人也不會。

可是現在想想，名聲也確實要。

皇上翻看的都是一些要的折子，顧昕主往旁邊避一避，不去往那上頭瞄。

倒不是為了避嫌，皇上從來沒有表現出要提防，不讓看到這些政務。主要是，顧昕自己很明白自己有多大能耐，民生大事也好，朝堂上爭權奪利的彎彎繞繞也好，想破腦袋怕也想不出來其中關竅，也不知道有什麼解決問題的良策妙計。

一點忙也幫不上。

褚懷忠進進出出幾次，又搬了幾匣子奏折進來，把皇上批注好的再遞出去。

褚懷忠跟著皇上出宮這些日子，也顯得黑瘦了，看著皇上暫時沒有吩咐，褚懷忠還笑著跟顧昕稟報：“娘娘，皇上給娘娘從宮外捎了東西回來，這會兒都送到會寧宮來了，娘娘要不要過目？”

“誒？”顧昕轉頭看了一眼皇上，他還埋頭在折子堆里頭也不抬，只說：“路上看見的，順手捎帶了些。”

顧昕笑著說：“那我得去看看。”

皇上能給帶什麼回來？

唔，按著常理，多半是些綢緞啦，首飾啦，也可能是些巧別致的玩意兒。至于香料、脂這些，皇上知道用不得，平時也不用，應該不會給帶的。

顧昕出了殿門，殿外頭已經擺了好些箱子了，褚懷忠殷勤地跟前跟后，給顧昕說這些箱子里都是什麼。

“娘娘，這是越城郡特有的菜干兒，別看現在干的象爛草繩一樣，使水泡個一天，就和鮮的時候一樣脆生甘甜。”

顧昕心想，要是褚懷忠不說，還真以為這箱子里裝的是爛草繩呢。

沒想到皇上會給帶……帶干菜？這個，咳，真是想不到。

當然了，一般人要是去了遠方，給親戚朋友帶點吃的喝的土特產是常事。

問題……問題皇上不是一般人，他帶的東西居然這麼接地氣，實在讓顧昕意外。

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意外了。

皇上在面前，從來沒有擺過架子，也沒要求象其他妃子那樣對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侍奉著。

除了菜干，皇上還給帶了好些吃的東西，果子干，魚干，筍干。據褚懷忠的介紹，這些東西在當地都不算名貴，但都有名氣。

“皇上不但捎帶了這些東西回來，還讓人打聽了做法兒，抄了一份菜單子回來呢，回頭奴婢讓人把單子送到膳房，讓他們照著做了，娘娘這雖然沒出京，但也算是嘗到當地的菜肴了。”

顧昕心里是樂開花了，但是臉上還要板著些——畢竟院子里好些宮太監呢，要是樂得忘了形，那也有點兒太丟人了。

雖然確實是個吃貨，可這事兒，親近的人知道就行了，不必嚷得人盡皆知嘛。

幸好皇上帶的東西也不全是吃的。

還有一些旁的東西。

有好些竹編、藤編的件，籃子，小筐子，花瓶，書箱，還有帳鉤、擺設、手藝巧，且和京城這邊兒常見的形制不一樣。京城這邊的件兒都是四四方方，求個大方穩當，這些小東西就各特，有扁有圓，大小不一。

些外還有書本字畫、一些小玩意兒，說起來都不算值錢，但確實都是宮中不常見或是本沒有的。

顧昕覺得樣樣都喜歡，都新奇。

就象褚懷忠說的，皇上帶這些東西回來，顧昕雖然沒有跟他一塊兒出去，卻也就象是出去了一趟。能吃到京城外的風味菜肴，看到遠方的人做出來的件兒，還有當地書坊印出來賣得正俏的書本字畫……

也許是上次皇上陪出宮去逛了那麼一趟，準了的喜好，所以這次才帶了這麼些合心意的東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