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的線越發昏沉。
風卷著小石子在街巷裏遊走,攜著陣陣遙遠且各異的香氣,呼嘯著從四面八方而來。只是它過遊人雙頰時太狠,沒有誰會有興緻細嗅冬風裏的味道。
約莫是申時初刻,街上的行人漸漸覺察到了穿過棉隙鑽進袖口的森森冷意,走街串巷的小販也陸續開始收攤。
小鸞打了個寒噤,猶豫著想問小姐要不要回家去,一抬頭正見遠的街角拐出了一輛馬車,奢華之餘並不顯得張揚,看著有幾分眼。
「這好像是老爺的馬車!」小鸞驚呼。
馬車一路平穩駕至兩人跟前停下,車夫還沒將車停穩,車廂的窗簾就已被掀開,出顧伯爺面容嚴肅的臉。
「你們怎麼在這裏?」
顧秦的目輕飄飄地掃過小鸞手中的雀籠,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架勢。
他雖然在問,卻並不著急想要聽見答案,催促道:「上車,要下雪了。」
「我不回去,祖母為了太子殿下送的梅枝,要替列祖列宗清理門戶,我回去領死麼?」顧雲聽柳眉微顰,假意委屈。
「什麼梅枝?太子殿下送的梅枝,老太太與你生什麼氣?」顧秦愣了一下,先是不解,繼而也似有所悟,眉頭越皺越,「有什麼事上車再說,這大街上豈是說話的地方?」
家醜不可外揚,這向來是大戶人家世的規矩。
顧雲聽低頭答應了一聲,看起來有些心不甘不願。
但這也僅限於看起來。
從們現在的位置回長平伯府怎麼說也有一段路了,坐馬車回去總比走回去舒服。
馬車裏的空間寬敞空曠,乾淨整潔,散發著一若有似無的香氣。顧雲聽靠著車壁閉目養神,小鸞在下首候著,當著顧伯爺的面,很是拘謹。
「老太太為什麼生氣?」顧秦問。
「太子府送了明日觀梅宴的請柬梅枝,二姐姐今年只得了一段與別家姑娘一樣的妝臺閣,我卻拿了一枝不曉得什麼『骨里紅』,祖母怪我奪了二姐姐的風頭,所以莫名其妙給我扣了一頂『不知廉恥』的帽子。盛怒之下派了婆子來青芷居捉我,我不跑麼?」
顧雲聽連眼皮都不抬。
「……」
顧伯爺大概對這位老夫人也心知肚明,沉片刻,生地轉移了話題:「你——鳴雁山的賊寇當真是你抓到的?」
他放緩的語氣稍有些不大自然,倒是並不刺耳。
「不是我,是同行的一個江湖神醫抓的。」顧雲聽敷衍地道。
「陸君庭雖是江湖人,但年時心脈損,不會武功。」
「難道我就會?您未免也太抬舉我了。」
「那十四個山賊都招供是個年輕的人所為,昨日車上的另外三個人描述的樣子也都與你如出一轍。你當時不想著封他們的口,這會兒就是想瞞,又能瞞到幾時?」
顧雲聽愣了愣,睜眼時雙眸里卻沒有慌張,反而映著濃濃的笑意,像最明艷的燭,靈鮮活:「幫著府抓山賊,是什麼壞事麼?」
「……不是。」顧伯爺覺得自己猜到了這丫頭下一句要說什麼。
「那我為什麼要封口?」顧雲聽笑了,「我最好他們把這件事宣揚給越多人知道,也免得某些人天說三道四,編出來的故事連我自己都沒聽說過。」
說這話時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臉上淺淡的微笑更像是對所謂「某些人」的憐憫和嘲諷。
「那你又何必假意繞這個圈子,把功勞推給陸君庭?」顧伯爺的眸微黯,他的眸底似乎藏著萬千思緒,讓人捉不。
顧雲聽眉鋒一挑,滿不在乎:「我可沒有工夫陪府的人磨蹭,倘若我去了一趟府再回家,也不知四妹妹裏的我該噁心什麼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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