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臨瀟的話尚未出口，便被顧雲聽制止住了：「此地不宜久留，先去閑花宮。」

門外的守衛只是暫時被阿薔支開，過不了多久，這件事就會被鬧大，到那時，越來越多的守衛圍過來，想走就不是這麼容易的事了。

……

宮門大開，裝災民的莊王舊部一路闖皇宮，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被稱為阻礙。

這些人里不全都是莊王的部下，有真的災民，也有腳不怕穿鞋的流氓乞丐，魚龍混雜，大家穿著相似的裳，有些破破爛爛的服里戴了甲胄，有些沒有，但這本沒辦法用來區分份。

鬧到這一步，兵刃相接，總有犧牲，空曠幽深的宮道上伏著幾中箭而亡的，兩側高牆有蜿蜒而下，像妖冶的小蛇。

楊筠宓率領大軍抵達前殿，已是傍晚。

朝臣都已經被白花花的刀刃制住，楚江宸與李昭鏡都在堂上，被楊筠宓手中的刀鋒得一步一步向後退，直到抵在了綉著龍紋的屏風上。

大局已定。

楊筠宓離這天下之君的寶座也僅僅只有一步，或者，只要向後一倒，便可坐在這龍椅上，萬民臣服拜。

「顧雲聽呢，怎麼不在？」

雀無聲里，楚江宸垂落了視線，盯著椅背上雕細琢的龍目，問。

大勢已去，他也不是眼睜睜看著局面走到這一步毫無作為，他試了無數種辦法，然而或許註定如此，那些無用功里不出意外地沒有走出任何一條活路。

既然如此——

是他技不如人，那他就認了。不過在此之前，這些推著他走到這一步的人，也一個都別想好過。

「楊姑娘辛苦忙碌一場，而卻坐收漁翁之利？倒是好算計。」楚江宸又道。

「堂堂帝王，敗了便只會挑唆？」楊筠宓抬眼，暼向青年的五時，目微冷，一哂，「如此行徑，可當真是後宮婦人教導得出來的。」

「朕的確是在挑唆不錯，不過這萬人之上的地位，一向是能者居之，聚集莊王舊部的是楊姑娘，領兵出生死的也是楊姑娘，如今局面已然明朗，顧雲聽卻還未出現。等姍姍來遲，楊姑娘你，還要將這唾手可得的天下都拱手相讓，這豈不是個天大的笑話？」

楚江宸又道。

挑撥離間固然可恥，然而這也是他為數不多的生門。只要楊筠宓背信棄義，奪了這個位置，就註定要背負「逆賊」之名，大祁江山如今的狀況，楚江宸比誰都清楚，所以，楊筠宓這樣的勢力，就算拿了這個名不正言不順得來的江山，也一定是守不久的。

天底下想要這個位置的人太多了，楚江宸自認給得起那些人籌碼，給他們名正言順的希，助他共討逆賊，而他也還會有機會，在那些人手中，重新把這個位置奪回來。

事到如今，他還有最後一個籌碼，便是「正統」。

「大家同為子，為何顧雲聽能坐這個位置，而楊姑娘你就不行？還是說，連你自己都覺得，你比不上？」李昭鏡也附和著，說。

這二人的話都說在了楊筠宓的心口上。

楊筠宓也有些搖，目落在那把熠熠生輝的金椅子上，面上有掙扎猶豫之。

這一年來，練兵、習武、挑燈研讀兵法，熬盡了多心，一路走來，又吃了多苦，連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親手送的父親陷敗局，親眼看著手下的弟兄們死在自己面前，付出了那麼多，而顧雲聽卻只是在幕後養尊優，說著輕飄飄的話，做著一些投機取巧的小事，就要將這些利益都攬囊中？

這未免也太不公平！

「莊王便是為了這個位置而死，楊姑娘縱然是為了一個『孝』字，也不該視自己父親的意願如無，隨手便贈予一個無功之人。」楚江宸看著，有些憐憫。

或許是同一場忙碌卻反為他人做嫁裳。

又或許，是同明明從始至終都在局中，卻自以為是那個執棋的人。

楊筠宓沒說話，只是遲疑著，往龍椅的方向走了一步。

……

屋頂，葉臨瀟不太願地鬆開了顧雲聽的手。

但是此刻他不該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所以不得不放手，讓顧雲聽一個人去面對這些波折——儘管在顧雲聽眼中，或許這些紛紛擾擾，本算不得什麼波折。

「很快就會回來了。」顧雲聽與他低聲耳語，笑說著，一躍落下房頂，很快便被守在殿門外的士兵團團圍住。

顧雲聽卻恍若未聞，一步步從容走向殿，如無人之境。

前的刀刃總會在靠近前的一剎那，被暗擊中，斷裂破碎，葉臨瀟的暗一向很快，殿那些人離得又遠，本看不出這些，只是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了一個詞——

不攻自破。

再聯想到先前坊間沸沸揚揚的傳聞，這古怪的一幕便了「神跡」。

願意相信的人，自然會信眼見為實。可若是心中認定了這世上沒有神，那麼就算親眼所見，也會找出無數可能來解釋這一點。

楊筠宓還沒來得及在那張象著著無上尊榮的椅子上落座，便目睹了如此荒唐的畫面，心中也有一瞬錯愕。

仙人降世？

——開什麼玩笑？！

江湖上也不是沒有人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只要力足夠深厚，破刃只是皮！

楊筠宓正待開口，便聽顧雲聽淡笑著，道：「筠宓為顧某家事奔波數日，有勞了。莊王府當初宮的眷，此時都已經在舊邸等候多時，接風洗塵的酒宴，也已籌備妥當。思親心切的覺，顧某最是明白。所以餘下的事，便給我吧。」

「……」

楊筠宓一怔，靠近龍椅的腳步頓時像是了火似的，了回來。

是鬼迷心竅了，母親、姊妹，都在顧雲聽手中！這一年以來，對顧雲聽一無所知，而當顧雲聽的人找上時，卻擺明了是對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一年前李人那樁案子，就遠遠不是顧雲聽的對手，竟然還妄想著借這一年臨陣磨槍的努力，就超過顧雲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