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瑤環冷相對，又從話中聽出了深意，房連忙收回手掌，不住賠笑道：「唐突了，唐突了。」

目流盼，房只覺臉頰發燙，心想，「瑤環雖然與我私定終，但終歸不曾過門，這番親昵的舉怕是真有些唐突了。」

謝瑤環見房臉頰微紅，背地嗤笑幾聲，起將他送出房門，這才依依不捨的上了門閂。

眼房之前坐過的木椅，謝瑤環紅著臉，喃喃道：「這冤家怎地今天這般老實了？唐突，唐突你個頭。」

徹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房梳洗打扮，換上一件青山、方巾，又向秦京娘討要了幾十兩銀子，用作購馬、食宿的花費。

整理郎君衫，秦京娘有些不舍的道：「何郎，這番去考縣一定要謹慎行事，不如帶上印吧？也免得有什麼不測。」

「印？印在府衙放著，我若是去取，怕是要驚蔡炳和曹州知府啊。」房覺得這話有理，撓頭猶豫道。

秦京娘莞爾一笑，走到榻上，手從枕下取出了一個小布包，「何郎莫非忘記了？陪同吏部公文一併送來的，還有一刻私印啊。」

「私印？」房接過布包，打開一看，只見其中放著一枚雲紐小印，將私印拿出來端詳，上面刻著的「曹州通判」四個字盡收眼底。

「我怎麼把這枚私印忘了。」房收好私印，又接過秦京娘遞來的錢袋，二人又膩了一會，房這才說出了道別的話。

想到考縣可能有流寇出沒，房索拿起之前從劉虞候那裏搶來的寶劍，將其用青布包裹拿在手中，這才匆匆走出了正房。

來到府門口，謝瑤環早已等候多時，特意換上了一副男裝，青長衫、頭戴飄飄巾，容貌倒十分儒雅。

「謝兄久等了，請吧。」房拱手示意，與謝瑤環齊步向前，去到東市買了兩匹腳程快利的馬匹后，沿著南城門出城，這才翻上馬，一路向南朝考縣趕了去。

日上三竿，二人在道上平治了兩個多時辰，不但馬匹角掛著白沫，就是房和謝瑤環都多有些吃不消。

勒停韁，房任由馬匹在道上緩緩徐行，側目看向謝瑤環，見佳人那雕玉琢般的臉龐掛著些許汗珠，不一陣心疼，輕聲道：「要不要下馬歇歇？」

「暫且教它們慢慢走吧。」謝瑤環從馬鞍一側拿出水囊，仰頭小口喝了些許，接著手遞給房，道：「喝水嗎？」

含笑接過水囊，房大口喝了幾下，接著一角，回味似得道：「真甜。」

「甜？這不過是普通的井水，又沒有放砂糖，如何會甜？」謝瑤環挽著韁，將信將疑的問道。

房一臉正，將水囊重新遞給謝瑤環道：「你嘗嘗。」

謝瑤環輕抿了一小口，細細回味，嗔的道：「沒味道啊。」

「如何沒味道？難道這水囊口沒有本的味道？」說完，房壞笑一聲，手中馬鞭輕輕催促馬匹，率先策馬向前跑了過去。

謝瑤環紅著臉，收好水囊，賭氣似得頻催馬匹，眼房的背影，呢喃道：「鬼花樣真多！」

直到後晌時分，二人這才抵達了位於曹州府最南陲的考縣地界。

走過界碑，房與謝瑤環放慢了行進速度，放眼朝著四下打量，果然在正前方遙遠，看到了一座有炊煙升起的村子。

「今晚是在考縣落腳，還是在村店投宿？」看向謝瑤環，房特意擺出一本正經，生怕這娘會錯了意。

謝瑤環妙目掃了房一眼，悠悠的道：「我是下屬你是長，全聽你的。」

「那就趕去縣城投宿吧，鄉村條件陋，萬一委屈了娘子就不好了。」

「我不是京娘妹妹，更比不得長樂、高二位公主，勸你還是收起這副甜言語的好！」

自討沒趣，房聳了聳肩，竟自打馬朝前方鄉村趕了過去。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二人在村口下馬，各自牽著韁，步行走進了村子當中。

進到村子，滿目悲涼之景盡收眼底，村子雖然不小，但十戶有九家落鎖，院牆上、門房前更是雜草佈，顯然是荒廢多時了。

「咦？這村子好生奇怪，難不村民全都遷走了？」房嘟囔道。

謝瑤環目含憂，搖頭道：「來時的路上我也曾看過，四周的田地十分沃，加上村中有炊煙升起，怕是有人居住的。」

聽到謝瑤環的分析，房忽的想起了之前胥吏所說，考縣曾鬧過匪患一事。

「莫非這村子就是流寇的賊巢？」說著，房手將放在馬鞍下的寶劍取出，去掉裹在上面的布條后，這才邁步繼續向前走了去。

行至到村子正中，一顆老槐樹竟自顯現在了二人眼前。

槐樹下坐著三四名孩，一個個破爛衫，臉也是面黃瘦，看樣子是貧家出。

「先前你道這村子周圍土地沃，為何這些孩一副遭飢的模樣？」房喃喃一句，徑直牽馬走到了槐樹下。

幾名孩正在玩著泥丸孔的遊戲，見有生人到來，連忙收了泥丸兒，拔便要走去。

房好不容易找到村民，哪裏肯就此放任他們散去，連忙輕聲說道：「幾位小哥，慢著走。」

聽到呼喚，幾名娃娃果然停下了腳步，一個個回頭對著房、謝瑤環張，過了許久，為首一個好像孩子頭的娃娃道：「他們沒穿皂服，應該不是惡狗！」

「惡狗？本分明是個人嘛！什麼眼神！」房暗斥小孩不懂事，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燦爛，鬆開韁繩，拱手問道：「敢問幾位小哥，貴桑梓作何名字？幾位小哥上姓？」

「貴桑梓？」

「上姓？」

幾個小孩左右觀，哪裏聽得懂房這文縐縐的話兒。

「平日不見你遵循孔孟之道，怎麼今天在這幾個娃娃面前拽起文來了？」

謝瑤環輕啐一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道：「幾位小哥，這個村子什麼名字？你們都姓什麼？」

「我們村做小槐村，倒不是樹小，而是人，東邊三里有一個大槐村，所以我們只能小槐村了。」

「我姓王。」

「俺姓張。」

「俺姓陳。」

「俺姓李。」

「呦，你們村子不大，姓氏倒蠻多的嘛。」房笑著打趣一聲。

謝瑤環問清村子的大概況，再次開口道：「你們家裏的大人呢？村長、鄉約家在哪兒？」

「我們四個俱是一家，爺爺正在做飯呢。鄉約早在兩年前就死了，所以我們村沒有鄉約。」

房見小孩說話有破綻，不由皺著眉頭，故意冷聲道：「瞎說，你們四個都不是一個姓，怎麼可能是一家人。」

此言一出，剛剛還笑的天真爛漫的四個娃娃眼眶中瞬間浮出了瑩瑩淚水，看樣子彷彿被說到了痛。

見娃娃被房說哭，謝瑤環回頭瞪了他一眼，接著小聲道：「這幾個娃娃很是可憐，你為父母，不來周濟周濟？」

「原要周濟的，卻被你先說了。」房辯解一聲，從腰間的錢袋裏取出四塊散碎銀子，向前分別放在了四個娃娃手中。

「這銀子可是給你們買口糧的，莫要貪吃買了甜棗兒、砂糖。」房含笑轉，被他藏在後的寶劍，霎時被四名得了銀錢喜笑開的娃娃看得真切。

「呀！」

「我認得這把劍！」

「壞人！」

看到寶劍，三名娃娃四散奔逃，只有為首的娃娃站在原地，目恨恨的看向房手中的寶劍，彷彿看到了仇人一般。

「嗯？怎麼跑了？」房剛轉張，卻只覺的手腕一，接著一陣劇痛竟自從腕間散發了出來。

「啊！」房低頭看去，只見那娃娃含淚咬著自己手腕，裏嗚嗚說個不停，不過他倒是一句也沒聽清楚。

「你這娃娃咬我做什麼！」因為孩子年，房生怕反抗打傷了他，無奈之下，只得大聲呵斥，卻沒有半點手的心思。

抓住房的手腕咬了半晌，娃娃這才恨恨鬆口，將水吐在房的襟上，夾帶哭腔的道：「狗！還俺爹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