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臺衙門，衙之中，長孫安業惴惴不安的來回踱步，看向悠閑品茶的蔡炳，繁心緒一時不能自已。

「哎呦，你還有心思喝茶啊？」長孫安業拂袖冷哼，長嘆一聲，「范進既然不曾出城，為何在曹州又尋他不到？」

「房俊可是出了名的刺頭，就連當今萬歲都敢蒙哄。若是被他知道咱們將謝瑤環下獄，還不得鬧翻了天啊。」

一連兩聲，蔡炳只顧低頭品茶，目上移掃向長孫安業，心想：「此人諾大年紀，為何如此沒有心機？難以事！」

長孫安業自然不知道蔡炳所想，眼見兄弟的心腹默然應對，登時心上涌，怒拍桌案，大聲道：「這事兒你也有份，若是房俊回到曹州，新仇舊怨，你小子怕是活不了！」

「刺史何必如此。」見長孫安業怒，蔡炳這才放下茶盞，拱手道：「刺史派人燒毀府衙，盜走知府大印所為何事？」

「為的就是銷毀賬目啊！」見蔡炳明知故問，長孫安業泄氣哼了一聲，目朝著門外打量，小聲道：「謝瑤環半月來全都鑽在文房查賬，若是被發現端倪，本虛報災一事，豈不是要公之於眾了！」

「恕學生斗膽，請問刺史虛報了多災？又剋扣了多賑災款項？」

「虛報了...半數之多，剋扣款項十餘萬兩...」話說一半，長孫安業然大怒，手指蔡炳大聲呵斥，「姓蔡的！你可是我兄弟的門生心腹，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要去揭發本不？」

面對長孫安業的怒斥，蔡炳輕笑一聲，小聲道：「既然此事如此利害，刺史難不還想要謝瑤環活命麼？」

「活命？此番必死無疑！」長孫安業咬著后槽牙，眸中寒芒大放，「這娃娃有些手段，若是活著與房俊相見，本頭上的烏紗豈不是要丟了嗎？」

「刺史有決心殺死謝瑤環？」

「當然有！」

得到長孫安業的確認，蔡炳詭譎一笑，鷙的道：「既然如此，刺史何必去理會那范進一介窮儒？只要將謝瑤環屈打招，綁縛法場立斬人頭，事後房俊得知難不要去曹地府與其對質麼？」

「可是范進逃走，本心中總是有些發虛。」長孫安業臉上的惆悵消了大半，緩緩坐在木椅上，喃喃道。

蔡炳親手為長孫安業斟上茶水，含笑道：「范進一介窮酸怕是無法混出曹州城，若是他真的混出曹州，去往長安不得要半月有餘，這段時間刺史害怕謝瑤環有命在？」

「只是乃是萬歲親封的曹州知府，若無親筆罪狀，單憑一紙畫押怕是難以服眾啊。」

「任憑謝瑤環才高志廣，歸結底不過一介流罷了，學生這就去監牢行刑，哪怕抵死不招！」

「好便好，莫要傷了的命！日後還得親筆寫下罪狀呢！」

匆匆道別，蔡炳徑直朝道臺衙門監牢走去，長孫安業心事被打消，立時又恢復了那好酒貪杯的本。

與此同時，范進已經駕馬分奔出了百餘里，一路上每逢五十里便換一次馬匹，去到館驛打著曹州知府師爺的名頭，驛丞倒也沒仔細詢問，匆匆看過范進出示的公章行文後，便將馬匹飯食預備好了。

往日一顆饅頭能磨蹭大半個時辰的范進，此時三兩口便將飯食吞吃肚，收起之前房所給的曹州知府印宣紙，這位老書生著腳翻上馬，再次朝著長安趕了過去。

「還是明公未卜先知，知道蔡賊禍，事先給了俺一紙印宣紙，要不然這館驛怕是難以相信啊。」

千里之外，正坐在狀元府花亭品茶的房，沒來由的打了個噴嚏。

「阿嚏。」了鼻尖，房喃喃道：「是誰在罵...在想本？」

高捧著一碟兒茴香豆，看向房，略帶埋怨的道：「不知是哪個坊間的姐兒。」

被妻子言語相噎，房正要開口辯駁，只聽坐在一旁的秦京娘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笑什麼！」房拂袖輕哼一聲，順勢在秦京娘的腰間輕了一把，「這才過門幾天啊？就被漱兒帶壞了！」

「哼！哪裏是漱兒帶壞了京娘，分明是人心所向！」高上埋怨，出青蔥玉指起一顆茴香豆，便送進了房口中。

眼池塘中滿目的菡萏，房眉頭微皺，小聲道：「不知瑤環在曹州怎麼樣了，這幾天總是心緒不寧，別是出了什麼岔子！」

「瑤環姐姐足智多謀，況且又有范師爺從旁相助，應該沒什麼吧？」秦京娘嘟囔一聲。

房眉頭越發攢簇，搖頭道：「環兒和范師爺雖然心思縝，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是蔡炳勾結長孫安業生出禍端，我怕他們二人難以招架啊。」

「俊兒哥若是不放心，派人前去看一看不就好了。」高嘟說道。

「派誰去？府下小廝麼？還是梅香？」房苦笑一聲，暫時將思緒丟到一旁，開口道：「我去書房練會字，你們兩個莫要鬥。」

「死樣兒吧，誰會鬥。」

「是啊，我和京娘姐姐才不會鬥呢。」

因為時任曹州通判，外放員無旨不可參加朝會，房反倒樂得悠閑，白天宴請品客，晚上走親訪友，安逸的生活竟他忘了那遠在曹州的謝瑤環。

一連十天，就在房等待著李世民駕親征的空檔，范進晝夜兼程，一路風餐宿說起辛苦，但比起遭酷刑的謝瑤環卻是強了千倍萬倍。

「昏過去了？去取井水來！」

蔡炳坐在刑房正中，眼伏地昏迷的謝瑤環，獰笑道：「房俊，看到了嗎？你的人正在刑，行刑的就是本！奈何不了你，難道我連一個流之輩都毫無辦法了嗎？」

等到獄卒將謝瑤環潑醒，蔡炳再次開口道：「謝瑤環，到底招不招？免得皮苦！」

「你本招些什麼？」謝瑤環力站起來，看向蔡炳，恨不能生啖其。

「私通突厥，謀叛朝廷！我來問你，知府大印為何無緣無故失蹤了？」蔡炳冷笑一聲，全然不理會謝瑤環那閃著寒芒的雙眸。

「府衙失火，大印丟失。」謝瑤環頓了一頓，隨即厲聲問道：「該去問你和長孫安業啊！」

「呸！事到如今還敢強辯，不大刑諒你不招！」說著，蔡炳正要吩咐人行刑，卻被謝瑤環攔了下來。

「不勞你行刑，本一頭撞死就好！」話語出，謝瑤環一個箭步向前，徑直朝著蔡炳前方的公案一角撞了過去。

「快些攔住！」蔡炳大喝一聲，等到獄卒拉住謝瑤環，冷汗瞬間便從這位酷吏額頭流了下來，「好！有骨氣！先把押回牢房！好生看管，飯食、金瘡葯、一定要送到，莫要死了！」

一連十天，無論蔡炳如何折磨，謝瑤環卻是一言不發，別說親筆畫供，就是連僅存無幾的數次開口，都是用來罵蔡炳的。

等到獄卒將謝瑤環押回監牢，蔡炳泄氣似得坐在木椅上，喃喃道：「此可稱得上是巾幗了！本這些刑法就連軍中武將都無法承，卻沒想到竟一聲不吭的盡數承擔了下來。」

「此番若是得不到畫供，房俊回來豈能與我干休？如今畫虎不反類犬，這便如何是好？」

「哦...是了！倒不如人代寫一張畫供，到時將謝瑤環綁縛法場，人頭落地便一勞永逸了！」

拿定主意，蔡炳眸中閃過一抹寒芒，著下道：「斬草要除，我就是這個主意！來啊！去找幾個擅寫丹青的胥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