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臣有一計

皇上還在看手裏的奏摺，他專註做什麼事的不喜歡被打擾，比如眼下手裏這封奏摺，他看了一半就必須看完再和季玉深談旁的事。

除非有急事，可看季玉深的模樣也不像急事。

他知道皇上這個習慣，便坐著慢慢抿了一口茶，靜靜等著皇上看完那封奏摺。

好一會兒，皇上終於抬起頭來，「你來找朕什麼事？」

「為李嬪娘娘的事。」

皇上好似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一點兒也不吃驚，只淡淡道：「李嬪在後宮裝神弄鬼意圖陷害嬪妃，罪證確鑿。朕雖不忍，無奈皇后才是後宮之主，朕不得不憑稟公辦事。」

季玉深點點頭，也不爭執，「那皇上認為李嬪此罪該罰多久，何時才能複位？」

皇上沉默了片刻。

李嬪剛剛才被降位，他暫時還沒有考慮到複位的事。

他反問季玉深，「那季卿以為該何時複位？」

季玉深道：「臣以為，不急。」

皇上打量他一眼，好一會兒淡淡笑道：「這隻怕不是李閣老的意思，他昨日還在朝上勸朕顧惜二皇子，不可太過斥責皇子的生母。這宮裏皇子的生母除了李嬪就是皇后，皇後為國母朕自然不會。」

可李嬪到底是妾妃，李閣老拿什麼把和正宮皇后相提並論？

季玉深點點頭，「岳父大人的意思如皇上所料，且他打算髮更多朝臣勸說皇上，讓皇上迫於力不得不將李嬪複位，還說至多兩個月。」

「兩個月？」

皇上不惱反笑，「李閣老給的時限果真寬容，朕應該激才是。」

季玉深道：「後宮嬪妃升降起落是皇上聖心獨.裁之事，臣以為皇上想讓是李嬪就是李嬪，想讓是賢妃就是賢妃。至於李閣老那，臣有一計，請皇上定奪。」

皇上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聞言不翹了角，「說罷。」

……

季玉深離開書房之後，高奇壽明顯察覺到皇上的心頗好。

他忽想起早上去摘星閣又去了咸福宮的事，便把事一一稟告給皇上，連帶江貴人的氣惱怨妒說的一字不落。

原以為皇上會誇讚他做得好，不想皇上抬起頭來，冷冷地看他一眼。

高奇壽心道不好，噗通一聲迅速跪下，額上冷汗直冒。

皇上不悅道：「誰讓你自作主張？」

高奇壽一臉委屈，「奴才以為皇上希昭貴人和江貴人為敵，都是奴才不懂事兒，奴才該死！」

他在皇上邊那麼久，很遇到猜錯皇上心思的時候，這樣下跪磕頭請罪的事，上一次還是在他年輕的時候。

皇上想到蘇儀，想到既敢「捉鬼」也敢把矛頭指向賢妃，還有才智利用惠妃讓賢妃徹底放鬆警惕留下把柄。

這樣膽大心細的人，江貴人那種草包大概也傷不到吧？

饒是如此，他還是不希再為樹敵。

看來他讓蘇儀來發起對賢妃之事，讓高奇壽有了種錯覺，以為他只是想利用蘇儀，並不在意的安危。

利用自然是有的，可在意……也是有的。

他一時心煩，擺擺手示意高奇壽出去，高奇壽連忙磕了一個頭朝殿外退去。

「慢著。」

他立刻剎住腳步回頭看皇上，皇上面無表，「擺駕摘星閣。」

到摘星閣的時候，燕嬪等人都已經回去了，屋子裏擺了許多箱籠出來，桌上也遍是珍貴首飾，好似在整理什麼。

見著皇上來，淑芽等慢慢行禮請安。

「這是在做什麼？」

蘇儀坐在裏間榻上寫字，聽見皇上的聲音忙起迎接，不好意思地笑道：「皇上平日這個點兒不都在批奏摺麼？以為皇上不會過來，所以讓淑芽們把東西拿出來整理整理，這不是該把夏日的裳鞋收起來，把秋日的拿出來準備了麼？」

皇上點點頭，「秋老虎雖熱，一變臉便是寒風。這個時節邊關的將士大約已經穿起棉了，邊關苦寒。」

蘇儀頓了頓，把筆擱在一旁，「近來似乎沒聽聞有戰事，皇上怎麼忽然想起邊關的將士了？」

「朕想著百姓鬧旱災的時候，朕親自去查看況尚有膽敢蒙蔽朕者。若天氣嚴寒有人也像對待百姓一樣對待朕的將士，那可怎麼好？」

皇上從來不會空來風憑空憂慮，蘇儀想了想，只怕確有其事。

後宮不得干政，也不方便問皇上聽見了什麼消息，只道：「皇上關懷邊關將士是好事，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皇上恤他們，到用兵之時他們才會為皇上盡忠職守。不如皇上派人去關懷關懷，將士們一定念皇上。」

皇上笑了笑，「如何關懷？」

「那是皇上的事，再者朝臣們也會替皇上想，這可別來問我。」

蘇儀撇撇，立刻把這個話題轉了過去，槍打出頭鳥，為賢妃的事已經夠出風頭了，可不想再擔後宮干政的罪名。

皇上朝寫了一半的紙上看去，那似乎是預備要送到大皇子的，大皇子如今倒規矩，每日跟著的字學寫些詩詞文章。

今日那紙上的游龍走，頗帶男兒江湖氣——

採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那是陶潛的詩句。

他素知蘇儀喜歡這些逸灑的詩句，只是對大皇子，很表這些。

當初能寫出一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已是放肆，從大皇子派人送去給他看的功課不難看出，都是一些還算積極向上的詩詞。

譬如什麼「勸君莫惜金縷，勸君更惜年時」，再比如「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之類的。

「今日怎麼寫了這首詩，是預備送去給大皇子的麼？」

蘇儀聞言一愣，下意識朝紙上看去，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寫了這樣的句子，「不，是臣妾胡寫的，不是要送去給大皇子的。」

一抬手，淑芽又送了新的紙來。

思忖片刻，想到皇上方才說邊關將士之語，便寫了一首《塞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