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

桌案前，撐著頭閉目小憩的杜孤庭驀然睜開雙眼。

蘇不言匆匆進門，見他整個人失魂落魄，不由上前替他把脈，滿面憂愁：“你這是怎麼了？”

“方才做了個夢。”杜孤庭苦笑一聲，“夢見嫁予他人。”

能讓他心心念念記掛的那個，除楚斐然外，沒有旁人。

蘇不言也有一瞬失神，若是當初他們沒有誤會斐然，會不會還是那個人戴的賢王妃，而不是遠離北境的途中被劫走，生死難料。

他忍下心中的愧疚，安道：“別胡思想，斐然如今雖失蹤，但定然平安。”

看著昔日的好友失魂落魄，他亦心中不好。

這時，外頭有人趕來：“報！京城探急信！”

杜孤庭展開信件，目一凝。

那信件之上，附著一張子畫像，赫然是楚斐然！

蘇不言震驚地道：“京城中出現與賢王妃極為相似的子……斐然竟然已經被帶到京城，并賜婚給九王？！怎會如此？”

杜孤庭著信，一時挪不開眼睛，紙上的字字句句他都認得，組合在一起卻看不分明。

方才夢境中的景象與現實漸漸重合，著嫁，轉回眸，見是他，笑得欣：“你來了？”

外頭又有人高聲道：“賢王接旨！”

他恍惚抬頭，看見悉的傳旨太監向他走來。

那太監見他沒有下跪接旨，也沒有追究，直接念起圣旨。

“賢王妃楚氏，溫婉賢良……奈何命薄福短，英年夭亡，今賞金珠十斛……”

圣旨念完之后，全場久久寂靜無聲。

蘇不言跪在地上，額頭有細微冷汗：“王妃如今還未找到，陛下便下圣旨賞賜，是否不太妥當？”

他們才收到楚斐然被抓到京中另嫁的消息，圣上便下旨，認定已死。

旨意若接了，原先的賢王妃便已徹底“死去”

這顯然是要將賢王妃的份銷毀，便于讓楚斐然名正言順的呆在九王的邊，同時也為挾制杜孤庭的把柄。

轉瞬之間，他便已經將事理清，杜孤庭亦然。

太監居高臨下，笑而不語。

圣上的旨意，豈是小小軍醫能夠質疑的？

他瞇著眼睛看向杜孤庭：“王爺，接旨吧！”

這尖銳細長的聲音，將杜孤庭從恍惚中刺醒。

一陣強烈的力波席卷而來，連窗欞都如同被颶風侵擾，陣陣作響。

太監原本撐出來的氣場被瞬間打破，嚇得嚇得倒退幾步，面驚恐：“賢王，你，你這是要干什麼？！咱家是圣上派來的人，傳的也是圣上旨意，你休得放肆！”

杜孤庭閉目，長出一口氣。

太監說的沒錯，他不過是個傳旨意的人，就算是殺了也于事無補。

真正的幕后執棋之人，穩坐京城。

見那力波慢慢平息，太監這才了額頭的冷汗，再也不敢端出那副架子。

原本風平浪靜的北境，近日因大疫之事，不知斬殺了多貪污賄、尸位素餐的員，堪稱流河，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太監，又怎麼敢得罪賢王？

他出諂的笑，問道：“賢王殿下，您是對這旨意有什麼不滿意的嗎？快快跪……”

他原本想要讓杜孤庭跪下接旨，話到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墨的靴踏近，是杜孤庭負手而來，眸中盡是寒意：“本王的王妃尚且存活于人世間，只是外出游玩，不知陛下為何要說，已經死去？”

“這……”太監不自移開目，只覺得賢王竟如同擇人而噬的虎豹猛一般，渾散發著令人戰栗的氣息。

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他的聲音一點點變小：“這……咱家只是奉命來傳旨的。”

“公公也不清楚，圣上是什麼意思嗎？”杜孤庭語調沉沉，“那本王，只好親自上京，去問問皇兄！”

“也好……也好……”太監離他太近，只覺得腦子已經被攪一團漿糊，甚至有些呼吸不過來。

他瑟著，手中的攥著圣旨，在無意識之間，把那尊貴的圣旨得皺。

猛地，他反應過來：“什，什麼？上京？！”

賢王要去京城？！

天子沒有傳召，在外的親王怎麼能隨意上京，這于禮不合啊！

太監上頓時冷汗涔涔，不敢答話。

這若是說錯了話，不是死在賢王手中，就是死在陛下手中，何其可怕。

杜孤庭冷笑一聲，笑中含怒：“傳令下去，即刻。”

他探向太監的領，太監便如同小仔一般被他提著，滿面驚惶：“王爺，王爺您這是要干什麼？放了咱家吧——”

杜孤庭道：“自然是請公公帶路！”

那太監聽了，險些嚇昏過去，賢王這氣勢，怕不是要上京行刺陛下吧？！

“吱呀”

天已暗，桌案上的龍紅燭靜靜地燃燒著，窗上著的大紅喜字被寒風吹得搖擺起來。

門被打開，原本在床前靜立的丫鬟立刻上前，雙目之中盈著淚珠，哽咽喚道：“王爺。”

九王坐在椅之上，被推進來，見狀皺了皺眉。

他后的侍衛也變了臉，問道：“初晴，你的臉怎麼了？”

初晴連忙捂住臉，搖頭道：“沒有，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

旁邊的小丫鬟擰了把大，上前哭道：“初晴姐姐，你乃是王府的家生子，何曾過這樣的委屈？便是王爺，也不會這樣無緣無故的打殺人呀！”

高門大戶之中的心腹下人往往會簽賣契，且自己的兒子兒也會到府中做下人，此謂家生子。

初晴便是九王媽的兒，因家里人忠心做事，平日在府中地位也頗高，此刻臉頰卻高高腫起，明顯是被人用力扇了。

侍衛與初晴素來悉，見狀不忿地道：“難道是王妃打了你？”

初晴聽了這話，眼淚噼里啪啦的落下來，顯然是委屈極了，卻不敢吭聲：“沒……沒有……王妃也不是故意的。”

這話語說的十分虛偽，若真沒有打，為何又出一副盡委屈遮遮掩掩的模樣？

分明就是故意博人憐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