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李凌拜見侍郎大人。」

站在軒敞的公廳前，李凌彎著腰報出自己的份，完全是一副恭敬的樣子。而正在房中辦公的邊學道聞聲只略略抬頭，瞥了他一眼后一指前那排座位：「進來坐下說話吧。」而後又自顧理起公務來。

李凌謝了聲，一邊進屋落座，一邊小心打量起這位戶部二把手來。雖然之前他也曾幾次見過邊學道，這還是首次近距離觀察他呢。

這位邊侍郎四十多歲年紀，型高大，方面闊口，濃眉雜須，看著像是赳赳武人要多過朝中文，雖只坐在那兒沒怎麼抬頭，但給人的力已自不小。

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擱筆笑看向李凌：「李溫衷，聽說你前幾日突然得病，如今可好些了？」

「有勞大人掛懷，下已然康復。」李凌小心翼翼地應付著。

「聽說你才二十歲？」見李凌點頭應是，邊學道便慨著贊道，「果然是年輕有為啊，想本在你這個歲數時，還在讀書科舉呢，看來你之前程只會比本更加遠大啊。」

「大人謬讚了，下可不敢與您相比。」

「年輕人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在咱們戶部做的一些事本都看在眼裏，尤其是那些經你之手的賬冊，那都是挑不出半點問題，比之多年的老吏都不遜分毫啊。如你這般，確實是我戶部多年未能找到的人才了。」

聽著對方的不斷誇獎，李凌臉上雖然笑著，心裏卻越發小心。很顯然，這些只是場面話，邊侍郎越是這麼說，就越意味著他有什麼重要的事須用到自己，而且此事一定不容易辦。

果然，在這麼東拉西扯了一陣后，邊學道終於把話題引到了關鍵：「你以探花份拋卻更為清貴的翰林院與史臺而我戶部觀政，想必也是想要在此有所作為了。不瞞你說，本也有心栽培提攜一些年輕肯干又有衝勁的員，我戶部雖然要以穩為主，但也不能老死氣沉沉的不是。」

「大人說的是，下確實有心在戶部做出些績來，若是真得大人見用，我定不負所託。」對方既有招攬之意，李凌自然順勢答應，有這麼個大人出橄欖枝來，笨蛋才會拒絕呢。

果然見他答應得如此之快，邊學道的笑容更盛了：「你有此心，本也很是欣賞啊。既如此，本就再教你一些為的道理，在京城為終究不同於在地方，只是有能力，忠心朝廷是遠遠不夠的，還得認準門路。」

李凌心中一，神間卻帶著一茫然：「下愚鈍，不知大人所指為何？」

邊學道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來，看著他道：「你也在我戶部有些日子了，看著這些同僚能力如何？」

「眾同僚自然是有才幹的，李凌自愧不如。」

「呵呵，那你看著他們之間理一些賬目時又可有高下之分嗎？比如哪位經常會犯錯，又或是要比別人更晚將差事辦完？」

「這個卻是沒有。」李凌當即搖頭，別說能在戶部當差的都是財會方面的高手不可能犯這些低級錯誤了，就是真有那麼一兩人，他也是不好指出來的。

邊學道卻笑著點頭：「這就是了，其實無論我戶部，還是京城其他各大衙門，能門為者，個個都是其中翹楚，誰也不會比誰弱了。既如此，那你說說為何每一兩年間，吏部銓選時，卻只有那麼幾人能得升遷，難道他們平日裏就真比旁人做事更好更多嗎？」

李凌皺了下眉頭，到底還是搖頭：「下愚鈍，還請大人指點。」

「很簡單，這就是一個員有沒有貴人扶持的區別了，若在朝中有貴人扶持，有上司提攜，則縱然平日碌碌，真到了考評銓選時也能得個上等的評語，從而高升在；反之，做得再多，也只是為他人作嫁，蹉跎歲月而已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下明白，下今後定當竭力輔佐大人，聽從大人的安排做事……」李凌趕表態道，可話卻被邊學道給打斷了：「你還是沒明白本的意思啊，我一個侍郎，又算的上哪門子的貴人呢，縱然能幫你一把，也難保你真能青雲而上。」

「那……」李凌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可依舊錶現得恰到好的疑。

「你怎麼看永王殿下？」邊學道突然拋出了這麼個問題來。

「永王殿下，那是京城無論民都大為佩服的賢王，下雖然未能有幸一睹殿下風貌，卻也是大為佩服的。」

「是啊，殿下確實是我大越百年來有的賢明皇子，在他管治之下的刑部這兩三年來從未出過冤，就是大理寺和史臺的那些專挑人錯的員都對殿下口稱讚。陛下更是極其看重永王殿下的才德，多次在我等臣工面前稱殿下為千里駒……」

誇讚了這麼一番后，他才話鋒一轉：「所以在本看來，如殿下這般，才稱得上是貴人呢。若你能得殿下之助，則何愁將來不能青雲直上，飛黃騰達！」

對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算是明牌了，李凌也不再裝傻，一臉心道：「大人，殿下真賞識下，真有過用我的意思？」

「當然，我此番就是殿下之託來問一問你想法的，今後可願意拜殿下門下，為我大越朝廷盡一份自己的心力啊？」

面對著邊學道的灼灼目，李凌臉上一陣寵若驚，但隨即又有所遲疑：「我……我只是個小小的七品觀政，怎麼就了殿下的法眼……還有，殿下雖然賢明，可終究只是王爺，而非太子……」

「若殿下現在已為東宮太子，又何必你我相助呢？至於你擔心自己職位低微就更是多慮了，殿下若想要抬舉哪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別的本現在還不好與你保證，但下個月，你觀政三月期滿，以你之前的那些功勞和能力，再加上探花的出，勉強升你為清吏司七品主事卻不算難。」

這下李凌是真箇大為心了，因為他很清楚，一旦真能直接被定為戶部清吏司主事，自己就算是徹底在此立穩腳跟了！

不過在他原先想來，想走到這一步卻極其不易，哪怕他是探花出。因為一般朝廷規矩，才仕的觀政必須在衙門裏觀政半年，甚至一年之後才能據其平日表現來授。

哪怕是三鼎甲這樣的人才，雖然有優待說能在三月之後就做定奪，但這終究也是極其見的事，畢竟沒有半點從政經驗的士子想要悉場那套東西怎麼也得花上一年半載才吧。

可這回，邊學道如此說來，很明顯就是真要破例提拔自己了。而對任何一個有志向上的員來說，時間都是極其重要的籌碼，能早一步為主事，今後再陞時的資歷也就更深，將來的前途也就更大！

雖然這事有著先決條件，李凌還是覺著自己可以一試：「大人真肯提攜下？部堂大人那兒也能允準？」

「只要你是永王殿下的人，此事就不問題。」看到李凌這一副略顯激的樣子，邊學道笑得更歡了，所以自己果然沒有看錯，這個李凌雖然才幹不俗，但終究有所求，也就容易被拉攏控制了。

「既然殿下如此看得起下，我自然是願意在殿下跟前聽用的。不過……」李凌又有些疑地看了對方一眼，「下還是有些不明白，我一個小小的觀政，怎麼就能讓殿下如此重了？」

「你的才幹本就超過許多戶部員，再加上你的年紀，他日前程必不可限量啊，殿下既然有心用你，自然是要早些跟你說明了。」

「原來如此，下實在是……實在是激莫名。」

「呵呵，你能有此心就最好不過了，不過本還是得提醒你一件事，朝堂之上最忌諱的就是首鼠兩端，既然你今日願意為永王殿下之人，就不得再改換門庭了，否則……」

看著邊學道微微一沉的面，李凌趕表態：「下明白，下也不是那等朝秦暮楚之輩，又得殿下和大人如此提攜，自當盡心輔佐，不敢有毫他念。」

見他說得痛快，邊學道這才又笑道：「你能這麼想自然最好不過，但有些事不是用說的，也得用實際行來表現。」

「大人請吩咐便是。」

「這個不忙，再過半月，便是永王側妃的壽辰，殿下會在府中設宴款待一些人，你也在被邀之列。若是得空，你那日便與本同去吧。」

「這個……下只是一個小小的觀政，如何能王府……」

「我說了，你不要妄自菲薄，既然這是殿下的意思，你就只管放心去就是了。還是說你另有什麼心思啊？」

「不敢，下領命就是。」李凌忙拱手應道。

直到走出公房，李凌臉上那副恭敬而驚喜的樣子才迅速消失，永王的突然拉攏要說其中沒什麼貓膩，他是怎麼都不會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