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還是在史臺中，人為刀俎我為魚，李凌是絕不會提出如此質疑來的，畢竟提了也是白提。

可現在嘛，已不在人家主場，他的氣勢便已全然不同。要不是背陣陣疼痛難當，李凌都要直了膛，大聲質問對方了。可即便如此，江和心頭也是一凜，已覺察到了事有些不妙。

但他依舊神平靜，看著同樣面疑的皇帝道：「陛下，我史臺言自來就有風聞奏事之權，還陛下明鑒。」

所謂風聞奏事，不只是指可以聽到一些流言就直接參奏某位朝中員，更關鍵的在於，他們可以完全不代自己的消息到底從何而來，就是皇帝也不能做深究，因為這是史言的權力，是本朝一開始就定下的規矩，哪怕是彈劾錯了，言也是不承擔任何罪責的。

李凌此刻卻完全像是換了個人，當即又介面道：「好一個風聞奏事，但此番之事關係大邊軍勝敗，你們史臺又不是樞院，憑的什麼把手其中？」就當江和還要再強調史素來有這個權力時，他又繼續道：「更何況，你們所謂的彈劾罪名完全就是錯的！陛下，臣冤枉，什麼臣在軍糧調度一事上做了手腳，竟致數十萬大軍於險地的罪名完全就是他們造出來的誣陷之辭，還請陛下還臣一個公道啊……」

「李凌，到了陛下跟前你竟還敢巧言令，胡推諉，真當陛下會被你欺瞞不？陛下，還請定他一個欺君重罪，以儆效尤！」江和心頭越發沉重，但氣勢卻不肯弱人，當即大聲說道。

這番針鋒相對的說辭可把其他那些戶部員驚得不輕，陸佑都不敢相信李凌的膽子竟會大到這般地步，到了皇帝面前，居然就敢如此侃侃而談。而另一邊同樣沒說過一句話的邊學道，此刻眼中卻出了深思之，突然就轉頭和憂心忡忡的永王換了一個眼神，各自看到了心中疑慮。

皇帝的目在兩人上來回掃了一下，最後落到李凌上：「李凌，你如此大冤枉，卻是認為自己並沒有在軍糧調上做錯事了？」

「正是，臣問心無愧，事也絕不是如江總憲所說，我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

「王卿，你怎麼看啊？」皇帝突然把問題拋給了右相王晗，也讓大家都把目匯聚到了這位在朝中存在不是太強宰相上。

李凌也若有所思地抬頭看向對方，這王晗看著不到五十年紀，富態的一張胖臉，即便是到了這時候，依舊是一副喜慶的笑呵呵樣子，像一個商人多過政客。

而此時面對大家的注視，王晗也不見毫異樣，依舊是不急不躁，慢條斯理地回話道：「陛下，臣以為李凌所言確實，這回史臺的確冤枉了他……」

「什麼？」不江和，其他幾個隨同而來的史也都忍不住驚呼出聲，一臉的難以置信，甚至帶上了濃濃的敵意，直盯向了王晗。

而王晗卻完全沒有在意這些人的目，只是對上皇帝疑的眼神道：「陛下，其實早在兩日前，臣就已經看過由戶部呈遞到政事堂的相關奏疏了，本來今日一早就要呈送覽的，卻因為出了這事，才給耽擱了。臣還記得很清楚，那上頭的糧食調度，並非如彈劾中所寫，要由早已存糧不足的湖廣調用七八，而應該是打從江南調糧……」

這話一出，殿上絕大多數員的臉都齊齊而變，包括永王，也包括戶部侍郎邊學道。尤其是後者，更是張大了，差點驚呼出一聲「不可能！」來。

這下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而且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前幾日李凌把相關賬目文書到自己手上審看時，上頭可是明明白白寫著將有七軍糧從湖廣北調，這也正是李凌之前告訴自己的，可以使太子北伐難，甚至直接兵敗的妙計。

可怎麼才一轉眼間，事就發生了如此劇烈的轉變，問題到底出在哪兒？當日自己可是仔細看過那些文書上，上頭絕沒有半點問題，而且他還特意留心了，並沒有截什麼的擋在關鍵啊……

同樣一臉震驚的還有永王孫璘，本來他只是擔心這事會牽連到自己，可現在，他都已經不知該如何給出反應了——這事的變化來得太快，太過突然，讓他措手不及，不知是該喜好，還是該怒好了。

喜的自然是要真是如此，自己絕不可能因此到父皇的責怪猜疑，而怒的，則在於很明顯，這李凌是欺騙了自己，甚至有可能連邊學道都不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