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至正廳。

遙遙就聽得一道爽朗的笑音傳來。

燕歡抬眸去。

只見一年紀和況錚相仿的男子，正端坐在主位之上。

他穿著淺紫蟒袍，一的雍容之氣，面龐瘦窄，眼尾狹長，長相雖算不得多俊，卻也帶著幾分英武之氣。

在燕歡踏進正廳的同時，男子也向了過來。

眸在半空相匯。

燕歡似頗有幾分慌般，忙垂下了頭。

男子打量了一番，視線在面容上稍稍一頓，之后便笑著道：

“這位，就是歡姑娘？”

“就是小。”

陳勇站起，向著燕歡招了招手，道：

“歡，快來見過六皇子殿下。”

“是。”

燕歡仿才回過神一般，邁著碎步上前，向著六皇子行了一禮，輕聲細語地問候道：

“歡見過六皇子。”

低眉斂目。

面上一派的恭順。

瞧著還不如尋常大家閨秀，來的大方得。

“起來吧。”

六皇子瞇起眼，眸底閃過一思慮，他站起，向著燕歡虛虛一扶，道：

“歡姑娘日后要嫁給我三皇兄，就是一家人了，無需太過客氣。”

“不敢。”

燕歡站起。

也不敢多看六皇子一眼。

挪到陳夫人側，再不做言語。

“見過六皇子。”

陳元北也跟著行了禮，之后就并未多說，只走到燕歡邊，同站在了一起。

六皇子也沒有要同他閑談的意思。

大半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燕歡的上。

“我歸來后，可是聽二哥，提起過歡姑娘好些次了，二哥對歡姑娘頗為仰慕，我也跟著好奇不已，想要看看究竟是個什麼神仙模樣的姑娘，因此就著趕來向陳大人道喜了。”

六皇子角含笑，目轉向陳勇，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然而陳勇卻只是彎一拜，道：

“謝過六皇子。”

他神不變，仍是一臉的肅。

人看不出喜怒來。

陳夫人坐在一旁，著心底泛起的不安，克制著不將視線落到燕歡上。

“歡姑娘能康復了，重新回到了陳大人邊，又被許給三皇兄，日后將為三皇子妃，還真是好福氣。”

六皇子喟嘆一聲，角揚起的弧度，越發帶了些意味深長的意思。

陳元北暗暗皺起眉。

這話聽著順耳，但不知為何，就是讓他覺著心里不舒坦的。

總覺得，不帶多好意。

“是。”

燕歡順的應下一聲，聲音一頓，又再次開口道：

“多謝六皇子關心。”

“都要是一家人了，這是應該的，”

六皇子朗聲一笑，忽上前兩步，用力拍了兩下手。

隨著他手掌擊出的脆響落下。

數名小廝端著托盤木箱，接連走進正廳當中。

目所及。

盡是各綾羅藥材。

是看上一眼，都知價格不菲。

陳勇皺起眉，向著陳夫人使了個眼。

陳夫人立刻會意。

做出一副驚愕的模樣，忙地站起，推卻道：

“六殿下，歡的子已經好多了，況且也不是什麼大病，哪里用得上這等好的東西？”

“哎，這是什麼話？”

六皇子一擺手，含著笑道：

“不過只是一些小玩意兒罷了，只要歡姑娘能養好，不耽誤兩個月之后的婚期，就是再珍貴的藥材，我都會為取來。”

他瞇起眼，再次開口時，落在燕歡上的目，已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如此，才不辜負我的三皇兄。”

陳元北的面，頓時變得頗有些難看。

而陳夫人，也察覺到了什麼，看著那些賀禮，眉宇之間浮起一抹凝重。

唯有燕歡及陳勇。

皆為同樣的面無表。

不管是見了這些禮，還是對于六皇子的話，都沒什麼多余的反應。

六皇子又留了一會兒，大多的話題，仍繞不開燕歡上。

等著將至未時，他才起了，道：

“我還有些瑣事要理，就不在此多留了。”

“送六皇子。”

陳勇上前一步，也不假客套的出言挽留一聲，客客氣氣的送了別。

燕歡亦跟在他的后。

一路將六皇子送到了陳府的大門口。

他正要離去。

臨走之前。

卻又忽然轉過頭來，向著燕歡道：

“說起來，還未告知歡姑娘名諱，屬實是我失禮了。”

他背負雙手，一蟒袍被忽至的一道幽風吹的獵獵作響。

燕歡垂著眸。

卻能覺到，六皇子的目一直落定在上。

他又道：

“我是況霖年。”

況霖年說完，大步踏上了馬車。

等著他的馬車徹底消失在原地，視線當中捉不見半點的影子，陳夫人才終于能松了一口氣。

等緩和了些。

連忙向燕歡，本想說些什麼，但看了一眼陳勇，還是將話都咽了回去。

“回去吧。”

陳勇第一個轉了。

陳夫人自是隨在其后。

燕歡稍稍慢下半步，陳元北亦隨在了旁，低聲道：

“這六皇子，可是個不好招惹的吧？”

“等到今日一過，怕是全都城里的百姓，都要知曉六皇子重重義，才一歸來，就親自上門看未來的三皇嫂。”

燕歡著前方的陳勇，也跟著輕了嗓音，道：

“好一出怎演，都不會賠本的戲。”

“尤其還有其他皇子做對比。”

陳元北嘆了口氣，越想越是覺得況霖年的心思深不可測，走出的每一步，都如同早早算計好的一般。

有況霖年這種懷城府，背景深厚的人作為對手。

燕歡和況錚走出的每一步。

都無比兇險。

陳元北倒是不在意況錚的死活。

皇室里的明爭暗斗，于他而言，本不需關心。

他唯一擔心的，是燕歡。

陳勇走至正廳前，腳步卻是一頓，陳夫人也跟他一并停了下來，然還未開口詢問，就聽他道：

“你和元北先行回去。”

他嗓音不輕，足夠后方的燕歡和陳元北都能聽得清楚。

陳元北立刻皺起眉，本想出聲，陳勇又再次道：

“歡，你跟我到書房來。”

“是。”

燕歡倒沒多驚訝。

來到陳家已有些日子了。

本以為一開始，就要和陳勇談上一談。

也沒想會拖到了現在。

陳勇發了話，陳元北也不好說什麼，他一步三回頭的離去，走出老遠，還不忘又嚷上一句。

“歡，我回去等你！”

他生怕被陳勇責罵。

嗓音一落，立刻撒跑到了遠。

陳勇也沒空閑去搭理他，直接一甩袖，帶著燕歡前往了書房。

他們一前一后進了門。

房門在后方合攏。

書房門窗閉。

一片昏暗中。

燕歡聽到陳勇的嗓音響起。

“我該你歡，還是該稱呼一聲...長平郡主？”

他既主把話挑明。

燕歡也沒有再藏的意思。

“我既來到大況，自不再是曾經的燕歡了。”

“燕歡...”

陳勇在書桌后坐下，微闔著眼，糙的手指叩打著書卷。

將這個名字念了兩遍。

他才睜開眼，重新看向燕歡，道：

“你的名頭還真夠響亮。”

陳勇的視線凌厲而又直接。

宛如鷹隼一般。

他是從尸山海當中走出來的。

上的氣勢自不是普通人能夠相比。

被陳勇盯視，

若換了膽子弱的。

怕不是連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然而燕歡同他四目相對，眸底竟不見半點畏。

“我還真不知曉，連大況之人都聽過我的名字。”

“靖楚燕丞相的私生，流落在外多年，一回府，就得了靖楚皇上的寵，甚至被封為了長平郡主。”

陳勇盯了燕歡半晌，忽的笑了。

只是眼底神莫名。

不知其意。

燕歡并未接話，聽著陳勇再次說了下去。

“斗鎮國，塞外，制妖妃，助新皇。”

“和靖楚七皇子，也就是當今的靖楚皇帝私甚篤，還被他念念不忘至今，若留在靖楚，皇后之位舍你其誰？”

“有這些事跡在前，你想讓我記不得長平郡主都難。”

等到陳勇最后一句尾音落下。

燕歡這才開了口，道：

“那些都已是過去，既來到大況，除非陳大人不愿，否則我永遠都是陳歡，同靖楚再無干系。”

“你當真舍得？”

陳勇面不解，加重了語氣，問：

“那是后位，一人之外萬人之上！”

“我對權勢并無在意。”燕歡搖了搖頭，清冷的面龐上盡是淡漠之，“我來靖楚，只是因況錚。”

陳勇似怔了怔。

他見過太過的皇室污穢。

而燕歡走過這一路，又是個心思重的，手里定然不會干干凈凈。

然而背井離鄉，放棄了即將到手的皇后之位，卻只是為了和況錚在一起。

陳勇曾想過無數種，燕歡到來大況的理由。

各種謀詭計都揣測了一個遍。

但唯獨不信。

這所謂的真心。

結果...

卻是唯一正確的答案。

陳勇嘆息一聲，再次落向燕歡的眼神，已不同于之前的鋒銳。

“當我知曉靖楚的長平郡主，要來為我的兒，我還真是嚇了一跳。”

察覺到他態度的轉變。

燕歡也了眉眼，輕聲道：

“讓陳大人憂心，是我的過失。”

“你讓元北轉了子，又救了慕白的命，夫人又對你亦然是喜非常，我哪里還能問你的過？”

陳勇眼底有暖一閃而過，提起家人時，他連神都變得溫了不。

“你若是不嫌，還是繼續之前的稱呼，不必如此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