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客花廳。

外間。

兩個雕花紅漆承重柱上各掛著一副對聯，對聯正中懸著一副書法，上書‘上善若水’四字。畫下是一套黃梨木座椅。

阿青璞坐在左下第一把椅子上，煩躁不安地挲著杯壁。

作為苗疆千挑萬選出的圣，容貌段皆是極出挑的。今日特意打扮過的，頭戴著繁復富麗的銀飾，穿著琺瑯藍的套裝，微微側坐在太師椅上時，宛若從繁茂森林里走出的怪。

這是手下們給的建議。

失去了燕明珠的份后，們失去了一大依仗，必須盡快找到新的助力。

陳王不是最好的選擇，卻也值得一試。

——在方才得到消息之前，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但現在……

咚——

里間屏風后接連傳來腳步聲，與人落座的聲音。火紅的香山楓葉秋景圖的屏風上，出現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廓。

“圣尋本王何事。”

阿青璞盯著屏風后的人影，徑直地問道:“王爺一直躲在屏風后，實在不似正人君子所為，可否到屏風外一見？”

大皇子瞇了瞇眼。

魏清軒小聲道:“王爺，圣說您不是正人君子呢。”

大皇子皺了皺眉。

阿青璞見里頭并無應答，索將話直接挑明了:“方才阿青璞得到了一個消息。十幾年前與三皇子分庭抗禮，攪了大周朝堂風云，本應繼承皇位的大周朝大皇子，并沒有死在奉先殿那場大火里。”

“昨夜，他在浴蘭節燈會上，策劃了一起混刺殺案，意取昭仁帝命。”

“這本是一個極完善的計劃，卻不知為何出了差錯。大皇子自己不僅傷遇刺，還在被揭了畫皮后，得了失心瘋般當街自份。”

魏清軒道:“王爺，圣在嘲笑您得了失心瘋呢。”

大皇子再次皺了皺眉，淡淡看了眼魏清軒。

魏清軒無辜地眨眼。

對面依舊沒有聲音，但阿青璞卻不敢輕視。深知昔年大皇子的老巨猾。盯著屏風上的人形暗影，一字一頓地緩緩道:“作為王爺計劃里的盟友，阿青璞只想問王爺一句，這麼久了我究竟在與誰合作？”

魏清軒輕緩地道:“王爺，圣在問您呢。”

大皇子終于忍不住了，瞥了他一眼，低聲斥責道:“本王有耳朵，你且閉。”

這個小侍從忠心是的。只是太過年輕單純愚蠢，說的話沒半句可參考。

他以深謀遠慮出名。在韜晦忍的十幾年里，他們勢力的發展都靠著他深長遠眼的布局。他有自己獨立深遠的思考，絕不會被外界蠅蟲之語影響。

苗疆人是他唯一盟友。

他縱然心里有懷疑，亦只能表面安虛與委蛇，暗中調查徐徐圖之，決不可心急地撕破臉。

于是他定了定神，簡單張了張口，便竄出了一連串質問:“你今日一來就說本王不是正人君子，嘲笑本王得了失心瘋，還如此咄咄人地問本王。人，你是忘記自己的份了麼？未免太不把本王放眼里了吧？”

話一出口。

阿青璞:？？？

大皇子:？？？

——本王舌頭是被人買走了嗎？

阿青璞先被問懵了。從未想過，昨夜大皇子份曝后，還能如此從容自信咄咄人。隨即又悚然一驚。

大皇子的話提醒了。

的確忘記自己份了。

無論與合作的是誰，對方都手握冒充燕明珠的證據。一旦對方打算魚死網破，先死的必定會是。

所以大皇子才有恃無恐。

“勝而不驕敗而不餒，悄無聲息地就以靜制，狠狠地反將我一軍，令我毫無招架之力。王爺果然老謀神算，令阿青璞自愧不如。”

阿青璞深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贊了數句后，低聲卑微地道歉道:“方才阿青璞只是一時冒昧，還王爺不要與阿青璞計較。”

魏清軒輕聲道:“王爺，圣在夸你呢。”

大皇子:？？？

尚在懊惱失言的大皇子迅速意識到，他竟稀里糊涂間占據了優勢。行事老辣的他迅速反應過來:“昭仁帝的追兵馬上會到王府。本王會臨時往京城城郊避難。若是你需要，可以與本王一起走。”

他意味深長地著阿青璞道:“這一次打草驚蛇后，昭仁帝必定會更加防備，本王亦需更多蟄伏。這期間本王需要一個遠離京城，能夠躲過追捕的地界長期休養。”

阿青璞試探地道:“王爺是想要去苗疆？”

大皇子輕哼了一聲。

他倒不是真要去苗疆。畢竟那是阿青璞老巢。他去了以后會制于人。

他此番只為了試探。

阿青璞眼睫一垂道:“既然王爺愿意紆尊降貴去苗疆，阿青璞自然是愿意盡東道主之誼的。”

“只是王爺，這次在浴蘭節燈會，吃了這麼大的虧。您真的愿意生生咽下這口氣，如此灰溜溜地離開京城嗎？”

大皇子瞇起了眼。

阿青璞輕聲道:“在王爺離開京城前，阿青璞還有一個計劃，可以報了這一次王爺吃的虧。”

“王爺意如何？”

大皇子凝眉半晌，才一字一頓地道:“說說你的計劃。”

阿青璞抬頭看大皇子:“最近我得到了一些資料，知道了一個關于武冠侯世的。”

……

一刻鐘后。

阿青璞起微微彎腰，對大皇子恭敬道道:“王爺，期待我們的合作。”

大皇子瞥了一眼:“圣，能否問您一句話。”

阿青璞扭頭看他。

大皇子沉聲道:“你們苗疆是否有一種藥，能夠讓人不知不覺間被人控制神智思想，一舉一都仿佛中了蠱般？”

阿青璞面龐一變，才鎮定下來道:“世間哪兒有那等藥，王爺真是說笑了。”

但大皇子是何等敏銳之人，哪兒能沒注意到一時的變。他盯著阿青璞的面龐，半晌后才若無其事道:“是嗎，看來的確是本王想多了。”

阿青璞告辭離開。

自一踏出了門，大皇子便沉下了臉:“這人在縱本王心智，好惡毒的手段。”

“小魏，方才的事你也聽見了。本王給你一批人馬，你給本王暗中看住這人，必要時可以配合的報復計劃。”

“記住事之后，殺了這人。”

魏清軒:……“是，王爺。”

您還別說，這種頂著臥底的皮，坑盟友的事。

小爺可太擅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