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的確不早了。

品畫會早已開始且鬧出這一通風波。按理說阮靖晟已算是遲到，對于主家來說是有些失禮了。

故而李管家有此一問。

蔣明扭頭瞥了眼世子府后院，聽見后頭響起略微急促的腳步聲后，勾了勾道:“李管家不必著急，侯爺馬上就來了。”

李管家亦聽見了腳步聲了，略微皺起了眉。

他走出了花園。

一名早已等待在此的小廝，神倉皇的匆匆上前匯報:“管家，不不不不好了。室、室、室……”

李管家心咯噔一下，瞥了一眼四周，嚴厲低聲呵斥道:“管好你的舌頭。”

室里裝著質子府最大，是連世子爺都不知道的。今日世子府人多雜，焉知隔墻無耳？

小廝面龐一白，低了聲音道:“管家，后院失竊了。”

盡管看見小廝時，心里已有所預料，李管家仍舊腦袋一暈。

他掐了掐手心，強行令自己冷靜下來:“究竟怎麼回事，不是派了那麼多侍衛看守的嗎？”

小廝恐懼道:“是是是對手太強了。那些人一定是真正上過戰場的，府上的侍衛對上他們時，連一合之力都沒有。”

李管家心下一。

真正上過戰場的？

他冷靜地道:“找個人照看著花園，你隨我過去看看……”

下一瞬門口傳來通傳聲。

“武冠侯到。”

李管家暗罵了一聲不巧。武冠侯份貴重，畫魂人又不通人世故，他必須要在場接待。偏巧室這邊出了事……

等等——

這兩件事真是巧合嗎？

李管家最終仍是出門迎向了阮靖晟:“侯爺愿意撥冗到來，真是令世子府蓬蓽生輝。”

阮靖晟生得俊無儔，材拔勁瘦，又因在尸山海中爬滾打的煞之氣，著墨黑常服、黑暗金云紋靴時，給人強勢且鐵之。

不文人皆退后一步。

連李管家都瞇起了眼。

上次武冠侯來世子府時，氣勢可沒這麼咄咄人。

阮靖晟朝李管家拱手，算是行過了禮:“今日被一些雜事拖住了，失禮來得晚了些。為表示歉意，我特地搜羅了一些畫作，還李管家莫要推辭。”

刀五奉上了畫作。

不文人湊過頭去看，皆發出了驚嘆。

“武冠侯好大手筆，這可是前朝吳子夫的宮廷花鳥圖，前段時間曾氏商行拍賣時，老夫也想競爭一二的，只是因財力不足，不得不中途罷休。不想竟是被侯府得去了。”

“還有這副程真的山水圖，這一定是真跡。”

“價值千金呀。”

“還有這副張大山的仕圖，實乃是畫技之登峰造極的典范，是我等學畫者皆不可錯過的至寶。”

“李管家，世子府這回可是大收了。”

……

收到了這些寶貝，李管家面龐卻一時笑意都無，只面無表凝視著阮靖晟。

因為除卻一副張大山的仕圖外，這些絕世畫作本就是世子府藏在室的。

室將將傳出被盜，武冠侯便大喇喇地拿著這些畫作，當面登門作為賀禮。

他毫不打算掩飾份。

今天的一切或許都是一個局。武冠侯夫人在品畫會，借門口一場潲水鬧劇，與揭破魏清荷的假面，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阮靖晟趁機潛世子府室，盜取了里頭東西，再作為賀禮奉上。

他想要做什麼。

或者他發現了什麼。

“今日偶得了一批好東西，這些畫作只是其中一部分。”阮靖晟凝視著李管家，勾起了一個笑容，“若是李管家喜歡的話，可以明日上門來取。本侯隨時掃榻歡迎。”

李管家深深吐出一口氣，揚起一個得微笑，微微地彎下了腰:“那就承蒙阮將軍的慷慨大方了。明日世子爺必定會上門欣賞世子爺的珍藏。”

阮靖晟亦冷然一笑。

二人對了一個眼神，都看清了對方眼里的冷意與戒備。

事已經辦完了，阮靖晟摟著蔣明肩膀，朝眾人拱了拱手:“諸位，本侯是個武將，不通這些詩書文畫，今日便不多攪各位的質了。”

“告辭。”

蔣明亦朝眾人點頭，轉戴上帷帽要離開。

畫魂人癡癡跟上了前:“侯夫人？”

蔣明扭頭看畫魂人:“世子爺？”

畫魂人癡癡地著蔣明，想要留卻找不到理由，最后只能匆匆找了個由頭:“這副‘野渡無人’的畫，您打算怎麼辦？”

蔣明輕輕笑道:“一幅畫而已。若是世子爺喜歡，便留在您這里吧。”

轉離開。

畫魂人再找不到理由挽留，只能癡癡地著背影，久久挪不開眼。

挪不開眼的還有魏清荷。

自阮靖晟一踏屋，便目不轉睛地著他，希冀著他扭頭看一眼，當著眾人面與相認，帶出這水深火熱的境地。

但沒有……

自始至終他都沒看一眼，連眼角余都沒有。

看得清清楚楚，除卻和李管家說話時，阮靖晟溫神的眼里，始終只有蔣明一個人。

他只看得到蔣明。

這讓魏清荷無端地憤怒。快于理智地，在阮靖晟離開時喊出了聲:“侯爺。”

阮靖晟腳步一頓，狐疑地扭頭看魏清荷。

魏清荷希冀地著他:“您不記得我了嗎？”

阮靖晟面龐冷地擰起了眉。

有文人小聲解說道:“侯爺，這是魏國公府收養的長，現在是質子府的側妃。”

魏清荷膝行了兩步，匆匆追了上去，眸中盈著淚水:“侯爺，我們六年前曾經見過的，前段時間我還給您寫過信的，您不記得我了嗎？”

阮靖晟再不搭理，只冷冷撂下一句:“請魏管家管好府上的側妃。”然后摟著蔣明的肩膀，用手替遮著外頭，匆匆將送到了馬車上。

馬車嘚嘚嘚地行駛著，離開了質子府。

魏清荷呆呆著馬車離開，如被空了力氣，失魂落魄地在了原地。

“怎麼，會這樣呢？”

李管家居高臨下厭惡地看，扭頭對仆婦吩咐著:“馬上擬一封休書出來。晚上把休書與一起送到長公主府。”

在保持了表面的基本面后，他一天都不想留這禍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