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嬤嬤瞧了一眼亦步亦趨跟在後的周姨娘，低了聲音對歐暖道：“大小姐，何必趟這個渾水。”

歐暖淡淡地道：“嬤嬤，我可從來沒答應過幫什麼，不過是耐不住的苦求，勉爲其難地行了個方便，帶著去見祖母，之後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周姨娘明明可以揹著人來找自己，卻偏偏要選擇在人來人往的花園，就是篤定了自己不會放任不管。如果就讓這麼跪在那裡哭哭啼啼，自己什麼人了？別人又會怎麼議論？尤其現在子貴的很，如果真的有閃失，自己不是白白替林氏擔了殘害歐家子嗣的罪名？周姨娘就是算準了這點，纔會明目張膽地算計自己，的確是個聰明有心計的人。只是既然這麼做，必定是破釜沉舟了，至於見到祖母以後是要哭訴自己被主母迫害呢，還是要求保住這個孩子，可就與歐暖無關了。周姨娘既然想要借的手見到祖母，自然要順水推舟，讓自己從中得到最大的好纔是，周姨娘若是沒本事，只會被林氏反咬一口，若是有能耐，自然能讓林氏層皮！想必這一場狗咬狗的彩大戲，不會讓自己失纔是！

想到這裡，歐暖微微笑了：“菖，周姨娘弱，你還不扶著點兒？”

周姨娘一看到菖那雙手靠過來，立刻使勁兒往後，生怕被那雙鐵手一自己要痛兩天，趕道：“大小姐仁厚，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得！”

歐暖的笑容多了兩分親切：“那姨娘千萬小心著些。”剛剛跪的那麼狠，現在膝蓋都還是青的吧，臉居然還能半點都不容，周姨娘真有幾分忍勁兒。也是，近些年歐治邊的人納了不，如今留下的不過是小貓三兩隻，能在林氏眼皮子底下討生活的，誰也不是省油的燈。

歐治向來是偏的，卻也自始至終認爲林氏大度，是個合格的主母，但凡他覺得好，自然會一直維護，單單從張文定那件事便可以看出來他分明是偏袒林氏。但作爲男人，他的尊嚴和地位是不容侵犯的，林氏妨礙了他的子嗣是大過，就不知道他會不會翻臉無了……歐暖這樣思忖著，臉上的笑容越發溫可親。

到了李氏的壽安堂，張媽媽已經一臉笑容地迎了上來，態度親熱得很，只是看見了周姨娘，表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了。

歐暖對周姨娘和氣地笑笑：“姨娘在外面稍候片刻吧，我先去回稟祖母。”

張媽媽見到歐暖如此行事，不免暗中點了點頭，大小姐果然是個穩妥的人，知道沒有老太太的準許就貿然帶人進去必然會責怪。親自爲歐暖打起了簾子：“大小姐，請。”

歐暖走進去，李氏一見就笑了，招手道：“暖兒，過來嚐嚐。”歐暖笑著向擺放在炕上的小條幾看了一眼，見南酸棗糕、臍橙糕、胡蘿蔔糕、南瓜糕等十幾個果蔬糕類和丁香李、相思梅、鮮楊梅、長壽果、味果、桔餅、金棗這些餞點心擺了滿滿一茶幾，不免笑了起來：“祖母怎麼這麼好興致？”

“還不是你姨娘，知道我吃這些，說京都的點心雖然緻卻到底不如原原味的好，特地從南方託人捎過來的。”李氏笑地十分親切。

這個姨娘，說的自然是李姨娘了，歐暖上去挨著李氏坐了，順手揀來一個長壽果吃了，道：“嗯，的確和京都的口味不同，還是姨娘孝順祖母，連帶著我也有口福了。”

李氏聽這麼說，笑的更開懷了，道：“其實倒不是什麼貴重東西，關鍵是這份心意難得的很。這府裡現在除了你隔三差五就送東西過來，就數得上你姨娘最有心了。”

李氏說的不錯，歐暖明面上來請安，卻不知送來了多禮，其中有一幅被原夫人珍藏的珍品觀音雙面繡，乃是耗費數名繡娘運用流行的戧針、擻和針、扎針並結合一度失傳的蹙金、平金、盤金、釘金箔等不同針法，花費了三年時間才繡，氣派莊嚴，麗奪目。當初李氏一眼看中了此，林婉清卻因是寧老太君所贈不願割而惹得李氏心中暗暗不快，歐暖從方嬤嬤口中得知此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這幅珍品刺繡送了過來。在看來，是死的，人是活的，要對付林氏勢必要拉攏祖母，如今李氏對自己如此親厚，自然是大有緣故。然而歐暖臉上卻不出分毫，面上笑嘻嘻的，道：“向祖母盡孝是孫的本分，現在有姨娘一起承歡膝下，祖母當更高興纔是。”

李氏聞言點頭，輕輕拍著歐暖的手道：“好孩子，當真沒辜負我護著你們姐弟的一番心意。”

歐暖笑得更溫更謙和，李氏說的沒錯，如今是擋在自己和爵兒前的一道厚重的盾牌，只要有李氏在，林氏斷斷不敢明面上與自己撕破臉。

提也不提還有個周姨娘在外面候著的事，陪著李氏喝喝茶品嚐食，間或說幾件爵兒邊的小事來逗高興。張媽媽在一旁看著，倒有些不明白了，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大冷的天把周姨娘領到老太太院子裡卻提都不提，就這麼白白晾著人嗎？真是太捉不了……

張媽媽琢磨了半天，終於開了口：“大小姐，周姨娘還在外頭站著呢，外面風大，你看是不是請先回去？”

李氏一聽，立刻皺起眉頭。歐暖像是突然想起來有周姨娘這個人一樣，眼中微懊惱，生怕被誤會一樣急著解釋：“是啊，跟祖母說的高興差點忘記了，一早經過花園的時候我被周姨娘攔了下來……”

李氏笑了起來，和藹道：“有什麼事慢慢說，不必著急，你怎麼把人領到這兒來了？”

歐暖輕聲細語，將剛剛遇到的事重複了一遍，既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隨便發表意見，只是把所有的經過事無鉅細地說了出來，倒是去了林氏折磨周姨娘的那一段，這事當事人來說效果更好。說完還一副擔心的模樣道：“我本來不想管這些事，可聽說有了爹爹的骨，又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不了惻之心，又死活跟著我們，孫實在不好趕走，祖母可別生暖兒的氣呀！”

李氏聞言一愣，聽到周姨娘竟然懷有孕的時候眼皮子一跳，連臉都凝重了起來，歐暖看到這副反應臉上頓時出不安的樣子：“祖母，暖兒是不是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