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半晌，陸翊卻是從外面趕來的，看到溫婉狼狽的模樣，一點都不意外。

表凝重的道：“國公爺的事，我都聽說了，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主子請盡管吩咐。”

有些意外陸翊居然已經知道了祖父殉國之事，

不過這時候的溫婉也沒什麼心去打聽陸翊的報來源，

掀了掀眼皮，任由如錦將冬天才會穿的厚披風將自己裹一只熊，

溫婉懨懨道：“派人走一趟遼東，查仔細一點，

我不相信區區岳安泰能要了我祖父的命。”

至于傅軒，本就沒放在眼里。

如錦這才明白過來，溫國公竟然戰死了。

一瞬間忘了在溫婉面前控制表，囁喏半晌，

終是沒說什麼“節哀順變”之類的廢話，

直接道：“華姝最近在遼東也有些生意，

主子，要不要屬下把遼東營的糧草補給全部斷了？”

溫國公戰死的消息是才從陸翊口中得知的，

但這并不妨礙早早了解了昌邑侯府以及遼東的生意，

剛好這些都是這個商人的份做起來很方便的。

溫婉搖了搖頭，“可以提前做一下準備，別貿然行，

待陸翊查清真相，再做決定也不遲。”

傅軒謀逆，溫國公為人臣，前去平叛無可厚非。

雖然中間的過程曲折了一些，卻也并非不能忍，

溫婉只希祖父這次是真的戰死沙場，而不是被某些宵小之徒所害。

籌謀再多，已然殉國的溫國公也不可能死而復生。

書房里燈火通明，群臣一陣肅穆。

謝淵渟聽到溫國公以殉國時整個人都懵了，

下意識的想溫婉知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不知道的話，自己該如何向說出這個噩耗？

那個小丫頭才沒了父親，祖父又戰死了，能撐得住嗎？

頭腦風暴完全不下去，混見聽到溫賢沉重的聲音傳來，

“敢問陛下，為人子，微臣能否知道，家父究竟是如何犧牲的？”

“溫國公的噩耗是他邊之人帶回來的，就讓他來與你說吧。”

傅恒說著，沖某個角落揚了揚下。

一個侍衛打扮的中年男子從角落里走了出來，

看得出來他已經簡單的梳洗過，上卻還帶著從戰場的氣息。

走到溫賢面前，他呼通一聲跪了下去，

“對不起二公子，卑職沒有保護好國公爺，

卑職無能，卑職愿意追隨國公爺而去，請二公子殺了卑職吧！”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

七尺男兒跪在溫賢面前哭的肝腸寸斷，書房里的大臣們都忍不住有些眼眶發酸。

溫賢卻冷靜的讓人驚訝，只見他微微后退了兩步，

冷靜道：“溫國公府沒有讓活人殉葬的規矩，陳塘，你告訴我，父親是怎麼死的？”

陳塘，溫國公年輕時從死人堆里救下來的小兵，曾經也橫刀立馬，殺敵無數。

如今卻跪在溫賢面前哭的像個孩子。

“糧草送到以后，國公爺率領將士們一路猛攻，將叛軍趕回了倒淌河以東，

大軍首戰告捷，國公爺就說要犒賞三軍，

晚上的慶功宴，多數將士都喝醉了，叛軍卻趁機襲，

我們兵力上本就不占優勢，加之毫無防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所幸元將軍及時救援，趕跑了叛軍，可是等我們反應過來，

就發現國公爺已經中箭亡了。”

陳塘說著，便哭的不能自已。

溫賢卻是抬腳對著陳塘的心窩就是一腳，隨即怒罵一聲

“如此污蔑父親，你簡直畜生不如！”

話說完，溫賢還要上腳踹人，卻被旁的同僚手忙腳的拉住。

“溫大人稍安勿躁，先聽他說完……”

“沒什麼好說的。”

溫賢甩開幾人的束縛，怒聲道：“溫國公府世代忠烈，祖祖輩輩不在戰場上飲酒，

更不會在戰事未結束前讓將士們飲酒，這是我溫國公府祖祖輩輩不文的規定，

說家父喝酒誤事，這純屬污蔑！”

轉對著傅恒雙膝跪地，重重的叩頭，

溫賢鄭重其事道：“家父英名不容污蔑，

懇請陛下明察秋毫，還家父一個清白！”

“這個……”

傅恒遲疑道：“溫大人，朕知你喪父心切，

但這消息卻是溫國公的親信帶來的，當不會有誤才是。”

顯然傅恒已經相信了陳塘的話，

或者說，比起溫國公英勇殺敵，壯烈犧牲這個悲壯的真相，

他更愿意相信溫國公喝酒誤事，貽誤軍機。

如此，理所當然的褫奪溫國公府的爵位那就再好不過了。

看出傅恒的心思，一直擔心傅恒秋后算賬，牽連了自己的護國公連忙站了出來，

急急道：“陛下所言甚是，這陳塘可是溫國公親自從死人堆里救出來的，

他總不會污蔑自己的救命恩人吧？

畢竟人都是會變的，溫國公已經二十多年沒上過戰場了，

溫大人如何能保證，令尊還和當初一樣，一點錯誤都不犯呢？”

先是幫陳塘闡明份，讓旁人相信陳塘不會隨意污蔑溫國公，

接著又將拿溫國公棄武從文二十幾年的事拿出來說事，

好像不把這個貽誤軍機的罪名扣在溫國公頭上，他自己就虧了似的。

如此迫不及待，吃相委實難看。

溫賢怒不可遏，揚聲道：“我當然能保證，我溫國公府的人，從來堂堂正正。

陛下，微臣愿意以命擔保，家父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懇請陛下允許微臣奔赴遼東平叛，完家父未盡之業，

順便徹查家父亡真相，還家父，及犧牲在倒淌河畔的將士們一個清白！”

眾人震驚了，溫賢要還溫國公清白，是在理之中，

但誰也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強，竟然向皇帝請戰。

要知道溫賢和溫國公不一樣，溫國公年輕時還帶過兵，打過仗，

作戰經驗富，且功勛卓著，

可溫賢，那是一個實打實的文臣，恐怕連兵書都沒讀過幾本。

傅恒都愣住了，“溫大人莫要呈一時之氣，溫國公亡真相固然要查，

你可不能以犯險，再則，領兵打仗不是小事，豈能如此兒戲？”

非但沒有同意，還訓斥了溫賢一頓，

好像已經篤定溫賢本不會打仗似的。

溫賢哽住，毫無打仗經驗，這是他最大的短板，本無法辯駁。

就在這時，謝淵渟走了出來，“溫大人乃是文人，諸位不放心他，

那如果再加上一個我呢？”

“阿淵，你也要請戰？”傅恒只覺得頭都大了。

叛軍氣勢囂張，溫國公無端亡，已經夠他頭疼的了，

這個紈绔跑出來搗什麼？

“是的陛下。”

謝淵渟字正腔圓道：“溫國公之死，我也覺得有頗多蹊蹺，

既然溫大人不相信陳塘帶來的所謂真相，那就由我替溫大人前往遼東，

溫溫國公未盡之視野，陛下以為如何？”

傅恒頭疼的了眉心，

“阿淵，打仗絕非兒戲，你連戰場都沒上過，如何能平叛，快別鬧了，

你再這樣，我可就寫信給姑母和姑父告狀了啊！”

語氣無奈又縱容，把表兄的架子擺了個十十。

謝淵渟卻是不領，“陛下此言差矣，莫說每個將軍都有第一次上戰場的經歷，

我十四歲的時候，就曾帶兵與漠北狼兵戰，打的金敏蒼恨我骨，

陛下莫不是忘了？”

謝淵渟并不是自在京都長大的，靖北才是他的老家，

生于靖北，長于靖北，謝淵渟骨子里就留著謝家人驍勇善戰的，

自跟著靖國軍混，十一歲軍營，

十四歲帶領三千靖國軍把帶兵突襲靖北的金敏蒼打的倉皇逃竄，

直接追漠北境幾十里，從此一戰名。

而就是那一年，靖北候帶著一家老小回京述職，

子謝淵渟被宣和帝以親近喜之名留在了京都，

此后的三年，謝淵渟再也沒能回到自長大的故鄉。

紈绔之名，如影隨形，甚至事到如今，連傅恒這個皇帝都忘了，

眼前的年，曾經也是名震天下的年將軍。

“你不說，朕還真忘了，你是姑母和靖北候的兒子，怎麼可能不會打仗呢？”

傅恒意味不明的笑了下，隨即道：“天不早，眾卿先回去吧。

此事非同小可，容朕考慮一下，明日早朝再議。”

理所當然的，鎮國侯和陳閣老幾人留下了。

誰都知道，傅恒說是要考慮一下，其實還是要和鎮國侯等親信大臣商議，

決定接替溫國公的平叛之責的人選。

溫國公府里一片寂寥，各的院落都亮著燈，

謝淵渟來時直接走了婉居的正門。

溫婉靠在人靠上著窗外發呆，聽到靜，頭也不回的道：“你來了？”

謝淵渟順手拿過放在一旁的薄毯子給披上，

溫聲道：“秋日天涼，坐在窗邊莫要著了風寒。”

溫婉沒回應他，半邊子發麻了也不，

只低低道：“他們說祖父打了一場勝仗，便縱容將士們喝酒誤事，貽誤軍機，你信嗎？”

“不信。”

謝淵渟把窗戶關了，強的塞給一杯熱茶，

“能自掏腰包，救民于水火之中，又暗中給靖國軍送糧送藥的溫國公，

我不相信他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