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提為了讓哥哥帶他去隆城看雜技和耍猴兒，雖萬般不願，還是去了牢裏。

阿克紮能活到現在，獄卒們都覺得是個奇跡。

隻有阿克紮自己心裏最清楚——他一定是在不知道的況下，被人喂了解藥。

也許就混在他每日的飯菜當中，也許混在家仆送來的補藥當中。

否則，他一定不能活到現在。

可那個喂他解藥的人……究竟圖什麽呢？

為什麽給他下了毒，卻不讓他死？還要再救他？

阿克紮變得越來越沉默。

就連烏孫王的諷刺挖苦，他都不怎麽理會了。

在他看來，烏孫王就是個傻子。為階下囚，竟然也擋不住他自得其樂？

他有什麽好快樂的？

抓住一隻耗子也樂，把他氣得變了臉也樂，有時候逗獄卒幾句，從獄卒那兒哄些吃的來也樂……

阿克紮覺得自己瘋了，才會跟這種渣滓一般見識。

真不知道這蠢貨怎麽當上烏孫王的？

烏孫王一點兒都不在意阿克紮怎麽看他，他仍舊各種自娛自樂。

“喲，快看快看，你家小胖子又來看你了。怎麽這回還給你帶了本書？”

“這地牢裏暗無天日的，怕不是想看瞎你？”

“嘿，小胖子！謔，你又吃胖了吧？我怎麽覺得你比上次還圓了呢？”

帕提不理他，徑直來到阿克紮牢獄前。

“我哥我來看你。”

“帕提……我兒！我兒……”沉默了多日的阿克紮，看到帕提就忍不住老淚縱橫。

帕提不為所。

他把手裏的書冊，扔進牢門。

“這是一本畫冊書，畫得可真了。我哥造出了畫冊上的大火車，跑得可快了！”

“大火車從王都到隆城，隻需要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就能跑個來回。”

“大火車上特別平穩，可以做飯，吃飯，品茶，讀書寫字都沒問題。”

“我哥說，讓我來時，記得給你帶些禮。我想了想，爹你在牢裏出不去，不知道這半年多以來，外頭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覺得，最好的禮就是這本畫冊書了。爹你雖坐不了大火車，但至可以看看畫冊，想象一下。”

帕提說到這兒，還咧笑了笑。

他從兜裏出一隻棒棒糖，剝了糖紙放進裏，嘖嘖有聲的吮吸著糖。

“火車？鐵軌？真的造出來了？功了？”

“那是我家的鐵礦！那是我的鐵礦！憑什麽……憑什麽用我的鐵礦，揚自己的名？憑什麽？！”

阿克紮撲到牢門上，咣咣咣晃著牢門，聲嘶力竭的咆哮。

嚇得帕提猛地後退，一屁跌在了地上。

他裏的棒棒糖，也掉在了地上。

“嗚哇……”帕提掙紮了幾下，爬不起來，棒棒糖也夠不著撿，他張就哭了。

候在外頭的家仆嚇了一跳，推著獄卒就衝了進來。

見此形，家仆哭笑不得。

老爺癲狂的樣子，也他十分尷尬。

“爺，先起來，起來說話。”

家仆吃力地將帕提攙扶起來。

帕提卻再也不肯跟他爹說話了，他嗚嗚哭著跑了。

“老爺，小的也告退……”

“站住！”阿克紮厲喝一聲。

他昔日的餘威尚在，加之他如今臉麵恐怖，蒼白的臉上都是黑褐的疤痕，且疙疙瘩瘩……

像某種怪的皮。

被他那一雙眼睛盯著，更是人兩打。

家仆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您……您說。”

“米迦和那妖攪合在一起了？那鐵礦不是被妖奪去了？帕提為什麽說，米迦修了鐵路？”

“帕提上次說，米迦從神醫那裏賺錢……我當他是小孩子，言語……究竟是怎麽回事？”

家仆也被阿克紮抓著鐵欄，瞪眼吼的樣子嚇著了。

難怪帕提會嚇哭，他也想哭。

“不，不知道，大爺被、被武王封了，還給府上所有人都賞了錢……就、就這麽回事兒。”

“封了？封了什麽？”

“鐵路司丞下左使。”

阿克紮呼哧呼哧著氣。

家仆想腳下抹油……

“你過來，我叮囑你兩句話。”阿克紮他附耳過來。

家仆哪裏敢啊！

靠近了會不會被咬啊？阿克紮狂暴的樣子，看起來是想咬人啊？

但阿克紮威之下，家仆又不敢違抗，試探著往前湊了湊。

“再近點兒！”

“老爺恕罪，小人膽小！小人不敢吶！”

家仆心跳加速，腎上腺素飆升，幾番猶豫，還是拔跑了。

老爺就算是想咬人，他總不能逃出牢獄吧？

看樣子，老爺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怕他個呀！

阿克紮氣鬱非常，“我還沒說呢！他就嚇跑了，不就是讓他殺個都沒長齊的孩子嗎？他怕什麽？！”

阿克紮自己嘀咕，卻忘了烏孫王的“驢耳朵”。

“你讓他殺誰？殺那個小胖子？虎毒還不食子呢，你倒是更毒。”

烏孫王說完，阿克紮冷冷看他一眼。

“蠢貨。”

烏孫王怔了怔，“不會吧？你想殺的是大兒子啊？啊？你蠢還是我蠢？”

“天天罵我蠢，你罵得響，原來你自己才是個大蠢蛋！”

“誒，蠢蛋，把你牢獄門口那顆糖，撿起來給我唄？我看小胖子嘬得香，我也嘬兩口試試？”

阿克紮不理他，走回角落靠著牆。

“誒，我不要糖了，吃的給你。你把那本書，扔給我看看唄？”

“什麽大火車？我還從來沒聽說過呢？”

“從王都去隆城，半個時辰就到了？那這兩個地方離多遠啊？讓我猜猜……五十裏？”

“不對不對，他說可以在車上做飯，吃飯，看書寫字，喝茶……那車肯定不能跑得太快，快了就顛灑了……”

“三十裏對不對？”烏孫王問道。

阿克紮懶懶的掀掀眼皮，大約是覺得他太吵了。

“一百多裏。”

“啥？你再說一遍？”烏孫王從地上跳了起來。

“你不是驢耳朵嗎？耳朵裏塞驢了？”阿克紮怒道。

他翻了個，用背對著烏孫王，蜷在一起。

他心口這兒好疼好疼啊……為什麽這麽疼？為什麽像是有一把刀，深深得捅進他心裏，攪和、攪和……

烏孫王還在嚷，“喂，那糖你撿不撿啊？再不撿就被老鼠叼走了！”

“嘿，你死了沒有？阿克紮？沒死說句話啊，那本書，你扔給我吧？”

“我保證以後不罵你，不故意刺激你了，你把書給我吧……”

阿克紮那邊，卻始終沒有傳來聲音。